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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工科大明 > 第272章 国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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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二十年的秋天。

太子大婚的盛大喧嚣已然远去,帝国在格物新学的推动下,疆域不断拓展,工坊遍地开花,商贸空前繁荣,一幅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图景。

但在这繁华表象之下,一套运行了百余年的陈旧官僚体系,已然不堪重负,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嘎吱声。

这一日的常朝,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变得格外冗长且充满火药味。

首先发难的是工部都给事中,他手持玉笏,面色激愤:“陛下!臣弹劾户部、兵部互相推诿,贻误军机!宣府镇请求拨付修缮边墙、增建棱堡之专项银两及民夫调度文书,在户部称需兵部核定工程确属必要,送至兵部,兵部又称需户部先行确认库银足以支应,公文往返两月有余,至今悬而未决!”

户部尚书周经立刻出列反驳:“陛下明鉴!非是户部推诿,实乃兵部所请数额巨大,且未列明详细预算。如今国库虽因美洲金银及商税日丰,然开销亦巨:铁路总局需款、西山格物院各研究所需款、各地新办学堂需款、东洲行都司移民安置需款……若各部皆如兵部这般,动辄请款数十万两而无细目,国库如何支应?户部职责,在于量入为出,统筹全局,岂能来者不拒?”

兵部尚书刘大夏闻言,花白的胡须都气得翘了起来:“周部堂!边墙修缮,关乎国防大事,岂是寻常工程可比?所需物料、人工,自有常例可循,难道要我军中将士,先去跟你户部司官学习如何做账核销不成?”

紧接着,礼部尚书张升也加入了战团,抱怨道:“陛下,如今各地兴办格物学堂,教授新学,此事究竟该归礼部之‘劝学兴教’,还是归工部格物院管辖?地方官员无所适从,常有公文同时报送两部,批复却南辕北辙之事发生。更有甚者,有商贾欲开办‘电报局分局’,竟不知该向工部申请,还是向新成立的‘大明电信总局’(隶属工部但相对独立)申请,抑或是需要我礼部核准其‘教化传播’之内容?”

类似的例子层出不穷。掌管天下田亩赋税的户部,面对新兴的工坊营业税、海外贸易税,缺乏专门的机构和人才进行有效管理和稽查;刑部对于格物院研究成果(如新式火药、化学制品)可能引发的安全案件,缺乏相应的律法条文和鉴定能力;甚至吏部在考核官员时,对那些在格物、工程、商务等领域做出卓越贡献,却不擅经义诗赋的“专才”,也缺乏一套公允的评判标准。

朝堂之上,各部堂官、言官御史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将一个个具体的问题,演变成了部门之间权力的争夺和责任的推卸。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弘治帝,听着这纷乱的争吵,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疲惫之色渐浓。

他虽励精图治,但也深感这套沿袭自开国之初的官僚机器,在面对一个日新月异、复杂程度远超从前的帝国时,已是力不从心,运转不灵。

“够了。”弘治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喧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诸卿所奏,朕已知晓。此事非一日之寒,亦非简单问责所能解决。退朝。陆卿、刘阁老、谢阁老、六部九卿堂上官,随朕至文华殿议事。”

文华殿内,气氛比皇极殿更为凝重。

没有了众多的中下级官员,核心决策者们围坐在一起,直面问题的核心。

弘治帝环视众人,沉声道:“今日朝堂之争,诸位爱卿都看到了。朕非昏聩之君,亦知诸位皆为国事操劳。然制度之弊,已显无疑。若不能鼎故革新,今日之推诿扯皮,必将成为明日帝国前行之桎梏。陆卿,你素来多有创见,于格物之外,于这政务运转,可有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仁身上。

他深知,提出改组朝廷核心机构的建议,无异于一场政治上的大地震,其阻力将远超推广任何一项格物技术。但他更明白,若不革除旧弊,他所推动的一切变革,终将被这僵化的体制所吞噬。

陆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弘治帝及诸位重臣深深一揖,然后走到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巨大黑板前(这本身已是格物新风影响下的产物)。黑板上空无一物,正等待着他描绘一幅全新的蓝图。

“陛下,诸位阁老、部堂。”陆仁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臣以为,当下政务之困,根源在于我大明现行之部院制度,职能过于笼统,权责难以清晰。譬如户部,既要管天下田赋户口,又要理新兴之工商贸易,还要协理漕运、仓储、乃至部分工程拨款,其尚书纵有三头六臂,亦难面面俱到,其下属之清吏司,职权交叉、重叠之处甚多,焉能不生推诿?”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树状图。

“故而,臣冒死进言,当此之时,非小修小补可为,需以壮士断腕之决心,对朝廷中枢机构,进行一番大刀阔斧之改组!其核心,在于‘细化职能,明确权责,提高效率’。”

他首先在树状图的最顶端写下“陛下”二字,然后在下方画出第一个分支:“臣建议,强化‘内阁’之决策与统筹职能,可仿古之‘三省’制中书决策之要义,并结合现实所需,设立‘国务院’!”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刘健、谢迁等人目光一凝,“国务院”一词,前所未闻。

陆仁不待他们发问,继续解释道:“此‘国务院’,非替代内阁,而是内阁职能之延伸与实体化。可设‘国务院总理大臣’一人,由内阁首辅兼任,总揽全局,对陛下负责。设‘副总理大臣’若干,由阁臣及重要部堂兼任,分片协理。其下,设‘国务委员’数十人,由精通各项实务之重臣、干吏充任,组成‘国务会议’,定期集议,凡国家大政方针、跨部门重大事务,皆需经国务会议详议,形成方案,奏请陛下圣裁。如此,可避免昔日阁臣仅凭数人智慧决断天下事之局限,集思广益,兼顾各方。”

接着,他的粉笔指向了树状图的下一层,这也是改革最核心、最触动利益的部分。

“其次,拆分、重组六部及诸寺监,设立职能明确、专业分工之‘各部’。”他在“国务院”下方,画出了十几个分支,并逐一标注名称和简要职能:

“一,外交部:统管一切对外交涉、藩属往来、条约签订事宜,取代以往礼部主客司及鸿胪寺部分职能,应对日益频繁之跨国往来。”

“二,国防部:统辖全国军事战略、军队建设、装备研发采购、边防事务,由原兵部及五军都督府职能整合优化而来,专司国防。”

“三,财政部:由原户部主要职能剥离而出,专司国家税收(田赋、盐铁茶税、海关税、新兴之工商营业税等)、预算编制、国库管理、审计监督,确保国家财源茂盛,用度明晰。”

“四,民政部:管理全国户籍、田亩、赈灾、社会福利、基层治理等,乃原户部另一部分职能之强化与独立。”

“五,教育部:统管全国官学、私塾、新兴之格物学堂、师范教育、科举及‘高考’事宜,将礼部之教化职能与工部格物院之教育推广职能合并,明晰教育统绪。”

“六,司法部:主管全国律法修订、司法解释、监狱管理,与大理寺、都察院形成更明确之分工制衡。”

“七,工商部:专司全国工矿业、商业、贸易之管理、规划、政策制定,保护专利,打击不法,促进流通。此乃应对如今工坊林立、商旅遍天下之势所必需。”

“八,交通运输部:统管全国官道、漕运、邮政、以及正在兴建之铁路、规划中之公路网络,改变以往工部、兵部、户部皆管又皆不管之混乱局面。”

“九,农业部:推广农学,管理屯田,兴修水利,保障粮食及经济作物生产。”

“十,资源部:堪探、管理全国矿产、森林、水利等自然资源,规范开采,确保永续利用。”

“十一,卫生部:设立官立医馆,防控疫病,管理医药,提升国民健康水平。”

“十二,文化与民族事务部:主管文化传承、典籍整理、舆论引导,以及处理与境内各少数民族、归化族群之关系,促进融合。”

陆仁每写出一个部门,在场众人的脸色就变幻一分。这已不仅仅是改组,这几乎是要将原有的权力格局彻底打碎,按照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逻辑重新拼接。

“此外,”陆仁最后补充道,“可设立若干直属国务院之‘总局’,如‘铁路总局’、‘电信总局’、‘海关总署’、‘格物发展总局’等,专司特定重大工程或新兴领域事务,享有较大自主权,但需接受国务院及相关业务部之指导与监督。”

他放下粉笔,面向神色各异的众人,总结道:“如此改组,看似机构增多,实则权责明晰。各部专司其职,减少了交叉与推诿;国务院统筹协调,确保了政令统一与执行力。于官员而言,职责清晰,考核有据,升迁有道;于商民而言,办事有门,规则明确,无需多方打点、忍受扯皮。此乃借鉴了历代行政得失,并参酌海外一些有效管理方式,结合我大明现状,所拟定之粗浅构想。其中细节,如各部下设何司、人员如何转任、权责如何具体划分,尚需陛下与诸位大人详议完善。”

文华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番蓝图太过宏大,也太过惊人。

刘健抚须沉吟,目光深邃,他看到了其中蕴含的高效,也看到了权力重新分配带来的巨大震荡。

谢迁则更关注于如何平衡新旧势力,确保平稳过渡。六部尚书们心情更是复杂,他们中的一些人,权力将被分走大半,而另一些人,则可能在新的架构中获得更重要的位置。

弘治帝凝视着黑板上那幅全新的树状图,目光锐利如鹰。

他看到了这套制度背后超越时代的严密逻辑,看到了它解决当前困局的潜力,更看到了借此机会,进一步加强皇权、削弱传统部院藩篱的可能。当然,他也深知推行之艰难,必将触动无数官员的切身利益。

良久,弘治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与力量:“陆卿所言,虽石破天惊,然……切中时弊,深谋远虑。旧制确已不堪用,若固步自封,无异于坐视帝国肌体僵化坏死。朕意已决,当行此鼎革之事!”

他目光扫过众臣:“然此事关乎国本,不可操切。刘先生,谢先生,陆卿,朕命你三人为首,会同六部九卿、宗人府,组成‘新政体制定制局’,以陆卿之蓝图为基础,详加研讨,拟定具体章程,包括各部详细职能、官员转任安置方案、新旧制度过渡之策,务求稳妥周密。三个月后,朕要看到一份可执行之方略!”

“臣等遵旨!”刘健、谢迁、陆仁及一众重臣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凝重与使命感。

一场将深刻改变大明帝国命运的政治体制改革,就在这文华殿内,由陆仁执笔绘就蓝图,由弘治帝乾纲独断,拉开了波澜壮阔的序幕。

帝国的车轮,在碾过技术的革新、疆域的拓展之后,终于要对自身最核心的权力结构,进行一场彻底的刮骨疗毒。

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为了那个更加高效、更具活力的未来,这场鼎革,已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