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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片沉寂。

大家都明白严起恒所说的困境。

皇帝推行新政触动了旧有利益格局,如今想要这些利益受损者再“出血”支援朝廷,自然困难重重。

这几乎是个死结:不行新政,朝廷财政无源;推行新政,又得罪了潜在的“钱袋子”。

朱由榔面色平静,对这个情况他早有预料。

改革从来不是请客吃饭,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

他缓缓开口:“严卿所奏,朕知道了。清丈田亩,整顿税赋,乃国家大计,绝不会因些许阻力而废弛。至于募捐借债之事……”

他目光锐利起来:“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法。既然好言相劝、许以未来之利难以打动,那便换个法子。”

众臣精神一振,看向皇帝。

“其一。”

朱由榔道,“可将此次踊跃捐输、支援前线的士绅商民名单,张榜公示,并按其贡献,由朝廷赐予‘义民’、‘忠商’匾额,或酌情授予一些虚衔荣誉,大力褒奖!让天下人知道,为国出力者,朝廷必不相负!此为‘扬善’。”

“其二,”

他语气转冷。

“对于那些明明家资丰饶,却一毛不拔、推诿哭穷,甚至可能暗中与清虏眉来眼去者……命锦衣卫给朕暗中查访,搜集其不法阴私、通敌嫌疑!

不必立刻发作,但将把柄握在手中。

必要时,可择一二最可恶者,以‘囤积居奇、扰乱粮市’或‘涉嫌通虏’之名,抄没其部分家产以充军资!此为‘惩恶’!”

“恩威并施,方能打开局面。”

朱由榔总结道。

“当然,抄没需谨慎,证据需确凿,目标需精准,不可滥及无辜,反激起大变。

当前仍以褒奖劝诱为主,威慑为辅。

严卿可依此原则,再去办理。告诉那些人,朝廷并非求他们施舍,而是在给他们一个共赴国难、保全身家乃至博取前程的机会!若冥顽不灵……国法军情面前,也顾不得许多了。”

“陛下圣明!臣等知道如何去做了!”

严起恒眼睛一亮,皇帝给出了清晰的指引和底线,他们操作起来就有方向也有底气了。

软硬兼施,历来是解决这类问题的有效手段。

“首批军输,仍需火速办理。”

朱由榔最后强调,“后续开源之事,便依方才所议,加紧去办。前线将士在流血,朝廷后方,绝不能因粮饷不继而功亏一篑!”

“臣等遵旨!”

众臣轰然应诺,殿内的气氛从刚才的凝重,又转向了忙碌。

一众臣子很快离去,朱由榔命李国泰将今天殿内商议的事情告诉锦衣卫指挥使赵城。

办这种事,赵城很有经验。

朱由榔轻叹一声,整个广西此前被他刮了一遍,三分之二的士绅豪强被抄家,甚至不少被夷族。

如今剩下的其田产也都“自愿”献出,以支持国策。

朱由榔明白,他们只是断尾求生而已,当初也因此放了这些人一马,

但整个广西大部分士绅豪强被抄了家,剩下的估计也不会抄出许多钱银。

终究还是地盘太小。

除了广西外他能毫无顾忌的推行清丈田亩、商税等国策,其余,如贵州和云南等地,目前却动不得。

孙可望的势力遍布这两地。

“终究还是地盘太小。”

若是地盘足够大,推行新政,逐步恢复农业和商业。

而这个过程中便可以通过打击豪强,抄没其不法家财,获得银钱,撑过这些时间。

湖广战局只要稳定在永州之外,最好是进入僵持阶段。

虽然接下来还是得为钱粮发愁,但至少给了自己时间再图其他。

“希望能焦琏能撑住。”朱由榔望着北方,心中默念。

几乎就在桂林朝议定策、紧急筹措的同时,永州城外的清军大营,迎来了从北面野狼峪疾驰而来的信使和一支特殊的运输队伍。

当那覆盖着油布、散发出浓重石灰与腐败气味的数十辆大车被驱赶到中军大帐前。

油布揭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经过简单处理却依旧狰狞可怖的数千颗人头时,连久经沙场的孔有德及其麾下将领,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这些首级,大多面目扭曲,血污凝固,许多还保持着战死时的怒目圆睁或咬牙切齿之态,赫然是那支给屯泰造成巨大麻烦的腾骧左卫将士!

粗略看去,竟有五千余颗之多!

“屯泰将军将此份‘厚礼’送与王爷,一为彰其战功,二为助王爷……震慑城中顽敌。”

信使恭敬地呈上屯泰的书信。

孔有德面无表情地看完信。

信中,屯泰详细描述了野狼峪之战的惨烈以及腾骧左卫顽强的战斗力,也略带自矜地展示了这份恐怖的战果,并“建议”孔有德可用此物,在永州城下“立威”。

“哼,屯泰这是拿本王当刀使,替他宣扬武功,也替他发泄未能全歼徐啸岳的怒火。”

孔有德心中冷笑,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份“有用”的礼物。

永州城久攻不克,焦琏抵抗顽强,守军士气高昂,是时候用最残酷的方式,打击他们的心理防线了。

“传令!”

孔有德声音冰冷。

“就在永州城北门正前方,视野最开阔处,给本王垒一座京观!就用这些明狗的头颅!

要垒得高,垒得显眼!让城上每一个守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命令一下,清军士卒开始行动。

他们麻木地将一颗颗头颅从车上卸下,如同搬运砖石,在永州北门外开始垒砌。

头颅被杂乱地堆叠起来,石灰粉被泼洒上去以抑制恶臭,却掩不住那冲天而起的死亡气息和视觉上极端恐怖的冲击力。

一座由五千多颗明军精锐头颅垒成的“金字塔”,在永州守军的目光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成形。

在夕阳的余晖下,这座惨白色的“京观”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一直延伸到永州的城墙根下,仿佛恶魔伸出的利爪,要攫取城中的生灵。

城头上,焦琏和守军将士目眦欲裂。

他们已经收到了徐啸岳残部传来的消息。

焦琏通过单筒镜,清晰的看到每一张腾骧左卫将士的面孔。

同袍惨死、死后仍不得安宁的悲愤与冲天怒火,几乎要烧穿他们的胸膛。

许多士卒握紧了兵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喷薄着复仇的火焰。

孔有德策马来到阵前,望着城头,运足气力,声音透过这片死寂的恐怖地带,传向城墙:

“焦琏!城内冥顽不灵之辈!看清了吗?!这便是与天兵作对的下场!腾骧左卫,号称明廷精锐,如今安在?不过如此一堆枯骨!”

“尔等困守孤城,外无必救之兵,内无足恃之粮,顽抗至今,已是侥幸!难道也想落得个身首异处,筑为此观的下场吗?!”

“本王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开城投降,既往不咎!

若再执迷不悟……破城之日,鸡犬不留!尔等头颅,便是这京观最上一层!”

沉重的乌云,笼罩在永州城上空。

孔有德此举,意在摧毁守军意志。

然而,他或许低估了绝境中人的反弹,也低估了焦琏统御之下的这支军队的韧性。

悲愤与恐惧,有时只会让抵抗变得更加绝望,也更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