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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太子尚未对安安受害之事做出反击,朝堂上波澜又起,竟有人明言废储之事。

太和殿内,鎏金铜兽吞吐着袅袅香雾,氤氲在雕梁画栋之间。玉阶之下,百官垂首肃立,衣冠济楚,朱紫满殿。

几项无关痛痒的政务议毕,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周正忽然手持玉笏,稳步踏出文官队列:“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靠在龙椅上,眼下乌青依旧,似乎昨夜又未曾安枕,闻言掀起眼皮,疲惫地抬了抬手:“准奏。”

“臣奏请之事,关乎国本!”周正年逾五十,鬓角已见华发,目光扫过满殿神色各异的同僚,朗声道:“太子殿下自目疾以来,久不视事,深居东宫。然储君有恙,非比寻常!一则恐致民心不安,朝野疑虑,奸宄之徒易生妄念。二则……古语有云,‘天降灾异,以示警诫’。太子殿下遭此厄运,臣……臣不得不疑,是否乃其德行有亏,招致天罚?若果真如此,岂堪再为我大周之储君?”

说到此处,他跪地长拜:“臣斗胆,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慎思……废储另立之事!”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周正!你个老匹夫!”定远侯勃然大怒,猛地踏前两步:“太子殿下仁孝宽厚,德被四方,天下皆知!其目疾更乃切切实实的人祸。你竟敢在此大放厥词,牵强附会为天罚?岂非真正的奸宄之徒!”

“侯爷息怒!朝堂之上,岂可失仪?”新任户部左侍郎孙敬出列,转向御座,躬身道:“陛下,周御史言语或有失当,然其忧心国事之切,天地可鉴。储君目不能视,如何协理朝政,如何代陛下祭祀天地?长此以往,国事岂不荒废?民心岂不动摇?此乃现实之虑,臣等实是忧心如焚,还请陛下明鉴!”

“荒谬之言!”太子少傅孟卿疾步而出,因激愤,清癯的面容略有薄红,他甩袖直指那绯袍官员:“太子殿下虽目有微恙,然心智清明,勤学不辍,更胜往昔!前有名贤如左公师旷,亦可千古留名!尔等不思为君分忧,反以此为由,提废立之事,才是真正动摇国本,祸乱朝纲!实在……其心可诛!”

“少傅大人此言才是避重就轻!”又一名官员加入战局,言辞尖锐刻薄:“若太子殿下一直无法痊愈,难道要我大周未来有一位无法视物的君王,受万邦耻笑吗?天下万民福祉何置?天罚之说纵使虚无,然储君失明,本身便是不祥!此乃民心向背,岂是几句勤学不辍所能掩盖?”

“尔等怎知太子殿下无法痊愈?如今迫不及待提出废储,甚至不惜以天罚构陷,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另有所图?!”定远侯怒极反笑,意有所指,毫不掩饰。

“你……血口喷人!”

“臣等一片公心,可昭日月!”

“公心?我看是私欲熏天!”

朝堂之上群情激愤,辩解声交织沸腾,一群人互相攻讦,宛如市井。

龙椅之上,皇帝的面容在十二旒白玉珠后晦暗不明,无人能窥其神情,然而他心中那股被逼迫的邪火却簌簌燃起。

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天罚”这等动摇根本的诛心之论都敢公然搬上朝堂!

皇帝忽然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方才还面红耳赤、恨不得扑上去厮打的官员们慌忙低下头,短暂的沉寂压得人心头惴惴。

皇帝缓缓坐直了身体,旒珠轻轻晃动,幽深的目光掠过诸臣,落在垂首而立的谢晟身上,注视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老六。”

谢晟心中一凛,立刻出列,躬身行礼:“儿臣在。”

“众卿所言,你都听到了。”皇帝看着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谢晟姿态愈发恭谨,沉吟片刻,方谨慎开口:“回父皇,太子乃国之储君,突遭如此厄难,儿臣身为兄弟,心中亦是万分悲痛,夜不能寐。储君之事,关乎国运,诸位大人所言,皆是为国事忧心,其情……其情可悯。”

“然,天罚之说,终究虚无缥缈,子不语怪力乱神,实不足信。至于目疾……太医署既言有一线希望,儿臣便日夜焚香祷告,盼望太子能早日康复,重理朝政,以安天下之心,至于其他……非儿臣所能妄议。一切,自有父皇圣心独断。”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然一副忠孝仁悌、不慕权位的模样。

然而,皇帝听着这番完美无缺的回话,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不满与厌弃却愈发清晰。

“太子之事,容后再议。”说罢,不待众人反应,竟率先起身,赤金色的袍角一甩,转身从侧殿疾步离去。

李德愣了一瞬,才尖着嗓子高喊:“退——朝——”

悠长的尾音在骤然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格外刺耳。

百官面面相觑,心中波澜起伏,惊疑不定,却也只能压下满腹心思,齐齐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谢晟缓缓直起身,望着皇帝顷刻间便消失的背影,温润谦和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袖中的手,指节已捏得微微发白。

而此刻,疾步回到内殿的皇帝,刚屏退左右,便再也支撑不住,紧紧捂住胸口,龙袍下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骇人的青白,唇上甚至透出一丝骇人的绛紫。

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格外惊心。

“陛下!”李德惊骇得瞳孔骤缩,手脚麻利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玉瓶,倒出一颗朱红色药丸,小心翼翼地服侍皇帝吞下,声音已带上了颤意:“陛下息怒!万万以龙体为重啊!”

皇帝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了李德身上,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沿着浅浅的皱纹悄然滚落。

待药力缓缓化开,那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才得以稍缓,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眼底却是一片幽寒。

他……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