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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风云变幻,暗流涌动。

三皇子谢礽依旧被关押着,皇帝似乎还在斟酌如何处置,迟迟未下决断。而八皇子骤然被圈禁,其母也从妃位被贬至五品才人,此举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让所有人心惊胆战,行事愈发小心翼翼。

直到四月初三,銮驾终于启程返京。

谢清予揭开车帘,暮色四合,天光黯淡,长长的甬道就像是吃人的怪口,等着她自投罗网。

宫墙高耸,退无可退。

她轻轻放下帘子,闭上眼睛。

承明殿中灯火微明,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谢谡靠在软枕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他迟疑着,小声问道:“阿姊,太子哥哥的眼睛……好不了了吗?”

谢清予抚着锦被的手悄然顿住,良久,她轻轻地替他掖好被角,摇了摇头,语气说不出的迷惘:“我也不知道。”

如今三皇子和八皇子先后折戟,储位之争已然浮出水面,届时一旦储位高悬,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势必又要进行新的押注与搏杀,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势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而一个失明的太子,又能在那摇摇欲坠的储君之位上支撑多久?

谢谡轻轻握住她的手,少年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此刻眼底耸动着无人察觉的阴鸷,轻声呢喃道:“阿姊……现在容不得我们不争了!”

那一日山崖边的风声犹在耳畔呼啸,生死一瞬,他才明白将命运交给别人,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夜风微凉,自半开的窗隙潜入,拨乱了谢清予鬓角的发丝。

自围场出事后,她便在反复思忖一个问题——若非皇后的有意放任,又或是推波助澜……谢谡又怎会“那么巧”地和太子一起坠落山崖。

可……皇后为什么会忽然放弃谢谡?

是笃定纯贵人腹中的龙胎一定是皇子?

还是说,她有了其他的、更好掌控的棋子?

若真是如此,那谢谡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阿姊,你在想什么?”谢谡轻声问,目光落在她骤然绷紧的脸上。

谢清予回过神,迅速将脸上的阴霾驱散,转而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什么,你好好养伤,阿姊明日再来看你。”

安置好谢谡后,谢清予踏着月光回到阔别数日的公主府,即刻叫来了茯苓,吩咐道:“你明日和山奈一起进宫,九殿下腿伤痊愈之前便留在承明殿伺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山奈不仅武艺高强,还精通药理,有这么一个人放在谢谡身边,她才能安心些。

……

又过了几日,太子的伤势已然稳定,却仍旧目不能视,只能呆在东宫静养。各种猜测如同潮水般在暗地里涌动,朝堂之上的风向也开始变得微妙。

皇帝的严令锁得住消息,却锁不住人心浮动。

东宫寝殿内,沉香袅袅。

谢煜安静地靠在榻上,昔日清朗如玉的眼眸此刻空洞地转向来人。

“子珩,你信命吗?”

阳光透过帘隙洒入,细碎如金粉,却落不进他沉寂的眼底。

温辙喉咙一阵干涩,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不信。”

他沉默地打开药箱,取出了脉枕,指下的脉搏突突跳动,凝神诊了许久,却没有再说话。

谢煜缓缓抽回手,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我原也不相信的……”

细密的烟缕仿佛也带上了沉重的意味,缠绕在两人之间,温辙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数年前,殿下曾言我过于清正,不愿我困于朝堂倾轧,让我得以安心研习医道,济世救人。”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太子苍白而平静的脸上:“而今,我愿竭尽所能,勉力一试。殿下……可愿信我?”

那双空洞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沉寂,谢煜轻轻摇头,语气淡然而疲惫:“太医署数十名太医都不敢妄断孤的眼疾,你又何必……何必揽这桩麻烦上身。”

温辙却是执拗道:“总要试一试。”

谢煜唇角那抹苦涩的弧度尚未消散,殿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外,锦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殿下,有要事禀报。”

温辙收起药箱,起身朝着太子微微一揖:“殿下安心静养,我明日再过来。”

寝殿内重归寂静,锦书轻轻合上殿门,快步走至榻前,躬身低语:“……陛下午间在批阅奏折时忽感眩晕,险些栽倒……此事被李公公死死捂住了……具体情形探听不出,但……当时宣召的太医,至今仍被扣在宫中,未曾放出。”

谢煜静静地听着,长睫微微翕动,清亮的双眸中依旧是一片虚无。

半晌,他都没有开口。

锦书屏息等待着,耳边却好似只剩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良久,那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才响起太子极其轻缓又暗哑的声音:“知道了。”

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一个看不见的太子,如何能君临天下?这个道理,他懂,朝臣懂,父皇……更懂。

今日皇帝不过是身体微恙,便即刻扣留太医,封锁消息,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那日围场坠崖的惊心动魄,醒来后陷入永恒黑暗的绝望,太医们束手无策时小心翼翼的叹息,以及这两日那些看似关切实则探究的言语……一幕幕在他漆黑的视野里轮番上演,清晰得残忍。

悲戚吗?壮志未酬,身已先残。不甘吗?他本是天之骄子,名正言顺的储君,胸怀经纬,却落得如此境地。怨愤吗?或许都有。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锦书几乎以为他又陷入了那种封闭的状态。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决然:“安排人手,暗中保护九皇子,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锦书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但立刻垂首领命,没有丝毫迟疑:“是!属下即刻去办!”

“要隐秘。”谢煜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要让人察觉是东宫的人。”

“属下明白!”

锦书退下后,寝殿内重归死寂。

谢煜独自躺在无尽的虚无里,手指缓缓收紧。

他现在自身难保,如履薄冰,这个太子之位,不知还能在上面坐多久。若注定要失去,若这江山注定要托付于人……那么他宁愿是那个孩子。

谢谡……但愿你不要让孤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