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移动的瞬间,江临渊睁开了眼。
他一直没睡,只是靠着墙闭目养神。右手始终按在破甲锥上,指尖能感受到阵法传来的细微震颤。那股阴冷的气息不是周云鹤,也不是之前任何一次探查时的波动。它更沉,带着一种腐烂泥土里钻出的腥气,顺着地脉缓缓逼近。
他立刻站起身,脚步轻移到阵盘前。屏幕上的涟漪再次浮现,比刚才大了一圈,颜色也变了,从淡灰转为暗紫。系统界面弹出一行字:【魔气含噬魂术变异体】。
他盯着那行提示看了半秒,手指迅速在符文间滑动,将防护层推到第五层。蓝光沿着石壁蔓延,洞府内温度骤降。还没等他做完调整,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砸在铁皮屋顶。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上方直劈而下。一柄通体漆黑的刀刃狠狠斩在阵壁上,青光炸裂,刺得人睁不开眼。冲击波将他掀退几步,后背撞上石床边缘,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上官玥在青光中翻了个身,眉头皱了一下,没有醒来。
江临渊咬牙撑起身体,看清了来人。
秦无涯站在洞府入口外,双脚悬空,黑刀仍压在阵法上。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另一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额角凸起几道紫筋,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游走。原本温和的眼神彻底消失,只剩下赤红一片。
“是你。”江临渊低声说。
秦无涯没回答。他手腕一转,黑刀横切,刀锋与阵法摩擦出刺耳声响。青光剧烈晃动,石壁开始出现裂纹。这一击的力量远超上次交手,连地面都在震。
江临渊知道硬挡不行。他转身拉开背包侧袋,把里面剩下的三颗冰魄灵珠全部掏出来。这些是他最后的底牌,每一颗都是签到攒下的,曾在图书馆地下冻结过暴走的聚灵阵眼。
他没有犹豫,抬手就把灵珠甩向空中。
三颗珠子在半空划出弧线,撞在一起炸开。寒气瞬间扩散,形成一张霜网罩住黑刀和秦无涯的身体。冰层顺着刀刃往上爬,迅速封住他的手臂和肩膀。秦无涯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
阵法压力骤减。
江临渊趁机冲到阵盘前,双手快速输入新禁制。这次他用的是上周签到得来的残方,能在短时间内叠加两层临时屏障。蓝光重新稳定下来,裂缝开始愈合。
可就在这时,秦无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他的左臂猛地膨胀,血管像树根一样鼓起,皮肤撕裂,黑色液体喷溅而出。冰层被硬生生撑裂,碎片四散飞射,打在石壁上留下坑洞。他整个人向后退去,落在地上,单膝跪地喘息。
但只过了两秒,他又站了起来。
黑刀还握在右手里,刀身多了几道裂痕,却依旧散发着压迫感。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变了样,整条胳膊呈现出枯木般的深褐色,指节拉长,指甲变黑变尖。他抬头看向江临渊,嘴角咧开。
“你懂什么?”他说,“这不是堕落,是进化。”
江临渊没说话。他盯着对方那只异化的手,想起实验楼地下那些扭曲的灵植。当时系统提示魔气含有噬魂术种子,现在看来,那颗种子早就发芽了。
秦无涯抬起黑刀,指向洞府内部。
“让开。”他说,“她必须死。”
“为什么?”
“因为她修复玄铁剑胚的过程,会唤醒镇龙印里的封印。”秦无涯的声音低下去,“你以为我在害人?我在救人。整个城市都得毁,如果那个东西出来。”
江临渊摇头:“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我只知道,你现在做的事,跟疯子没区别。”
秦无涯冷笑:“等你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抬脚踏地。一股黑气顺着地面裂隙钻入地脉,下一瞬,洞府四周的土壤开始翻涌。几根焦黑的根须破土而出,缠上阵壁。那些根须表面布满紫斑,末端尖锐如刺,不断撞击防护层。
江临渊认出来了。
那是养魂草的残根。
实验楼地下种过的那种。他曾亲眼看见它们被魔气侵蚀,叶片发黑卷曲。没想到现在还能动,而且成了攻击武器。
他立刻调出监控画面,发现阵法受损点集中在东南角。那里有一处旧裂痕,是上次太上长老破阵时留下的。根须正从缝隙钻入,试图破坏核心节点。
不能再拖。
他抓起破甲锥,准备强行切断连接。可刚迈出一步,秦无涯又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攻击阵法,而是将黑刀插进自己左臂的伤口里。黑色血液顺着刀槽流下,渗入地面。刹那间,所有根须剧烈抽搐,同时爆发出更强的力道。
轰的一声,东南角的防护层碎了。
江临渊冲过去,把破甲锥狠狠钉进阵眼凹槽。灵力灌入,残余屏障自动修补缺口。可他也被反冲力震得后退几步,右臂的布条松了,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
伤口裂开了,血止不住。
秦无涯站在外面,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
“你还撑得住几次?”他问,“她醒不来,你也快倒下了。周云鹤在外面等着,陈慕白不会管你,罗天成早就死了。没人帮你。”
江临渊抹了把脸上的汗,没理他。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背包,从夹层掏出一张符箓。这张符他一直没用,上面画着一道扭曲的线,系统标注了两个字:反噬。
他知道这东西危险。
可现在顾不上了。
他咬破手指,在符纸上画了一道血印,然后把它贴在破甲锥底部。接着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阵盘上,把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压进去。
阵法嗡鸣声陡然升高。
蓝光变成深青色,顺着石壁流向地面。那些正在攻击的根须突然停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秦无涯脸色一变,立刻拔刀后撤。
但已经晚了。
符箓燃烧起来,火光呈暗红色。一股反向吸力从阵眼中爆发,直接拽住黑刀和秦无涯的手臂。他踉跄了一下,没能挣脱。
“你找死!”他怒吼。
江临渊咬牙坚持,额头冒出冷汗。他知道这招撑不了多久,符箓承受不住太久的负荷。但他只需要几秒钟。
足够让对方记住痛。
地面震动加剧。一根最粗的根须突然断裂,断口喷出黑浆。秦无涯闷哼一声,左臂的异化部分开始龟裂,像是内部结构被强行撕开。他终于松手,黑刀留在原地,被阵法吸进裂缝深处。
他人影一闪,化作黑烟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洞府恢复安静。
江临渊膝盖一软,跪坐在地。符箓烧尽,破甲锥歪倒在阵盘旁。他伸手去扶,手指抖得厉害。右臂的血还在流,滴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抬头看去。
阵法虽然破损,但主体仍在。东南角的裂痕被临时封住,还能撑一段时间。监控画面里的紫色涟漪消失了,只剩一片平静。
他松了口气。
转头看向石床。
上官玥还在睡,呼吸平稳。青光依旧笼罩着她,颜色比之前亮了些。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梦到了什么。
江临渊慢慢爬起来,走到她床边蹲下。他从背包里拿出药粉,倒在伤口上,疼得牙齿打颤。然后重新包扎,动作比之前慢了很多。
做完这些,他靠回墙边坐下。
眼睛盯着门口。
他知道秦无涯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一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他提到镇龙印,提到封印,说明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但江临渊不信他会为了救人变成这样。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他摸了摸耳后的香。
香身更短了,只剩一小截还冒着青烟。他把它取下来,放在掌心看了看,又别回耳朵上。
外面天还没亮。
洞府内只有阵盘低鸣和血滴落地的声音。
嗒。
嗒。
嗒。
一块焦黑的根须残片从天花板掉落,砸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