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山惨胜的硝烟尚未散尽,押解着被生擒的黑狼部萨满及其部分核心教徒的车队,在一队精锐北庭骑兵的护卫下,踏上了返回长安的漫长路途。灵生与明心深知此人关系重大,特意选派了心腹校尉带队,并再三叮嘱务必谨慎。
然而,长安城中那些不希望萨满开口的人,动作更快。
车队行至距离长安尚有三百里的泾州地界,需穿过一段名为“黑风峡”的险要山路。此地山高林密,易于设伏。护卫校尉不敢大意,下令全军戒备,斥候前出侦查。
就在车队进入峡谷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两侧山坡上骤然响起密集的梆子声,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这些箭矢并非寻常军中制式,箭头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敌袭!结阵防御!”校尉怒吼,北庭骑兵久经战阵,迅速以马车为核心结成圆阵,盾牌高举,抵挡箭雨。
但袭击者并非寻常山匪。数十名黑衣蒙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山林中扑出,他们身手矫健,招式狠辣,直扑囚车!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人眼中同样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力大无穷,悍不畏死,与北庭军在鹰嘴山遇到的狂化战士如出一辙!
“是圣教余孽!保护人犯!”校尉目眦欲裂,挥刀迎上。峡谷内顿时爆发一场惨烈混战。北庭骑兵虽勇,但对方占了地利,且状若疯狂,一时竟被死死缠住。
一名黑衣人趁机冲破防御,手中淬毒短剑直刺囚车中那首席萨满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咻!”
一枚乌黑的菱形飞镖后发先至,精准地打在那短剑之上,火星四溅!短剑一偏,擦着萨满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几乎同时,峡谷入口处烟尘大作,一队黑衣劲装、气息精悍的人马疾驰而入,为首者正是天策府玄枢阁的一位统领!他奉陆昭密令,早已带人暗中接应,以防不测!
“玄枢阁在此!逆贼受死!”统领大喝一声,率众加入战团。玄枢阁修士个体战力极强,且配合默契,迅速扭转了战局。
那试图灭口的黑衣人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尖啸,残余袭击者立刻抛下几枚烟雾弹,借助弥漫的烟雾,迅速遁入山林,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护卫骑兵伤亡近半,囚车中的萨满虽受了惊吓,但幸免于难。玄枢阁统领检查了袭击者留下的几具尸体,从其身上搜出了与之前西市邪巢、逍遥散相关的诡异符号信物。
“果然是他们!灭口不成,怕是还有后招。”统领面色凝重,立刻下令加快行程,并派出信隼,将遇袭消息急报长安。
囚车遇袭的消息传回长安,陆昭第一时间告知了郑远与秦啸岳。
“狗急跳墙了!”秦啸岳怒拍案几,“竟敢半路劫杀朝廷要犯!定是那起子见不得光的混账所指使!”
郑远神色沉静,眼中却寒芒闪烁:“他们越是如此,越证明这萨满至关重要,其所知秘密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此次灭口失败,对方必不会甘心。押解队伍需更加小心,玄枢阁需加派人手接应。同时,我们在朝中,更需稳住阵脚。”
他看向陆昭:“国师,萨满押回后,审讯之事,恐怕需倚重天策府了。刑部大牢,未必安全。”
陆昭颔首:“我已命人准备。天策府地牢设有禁制,可防内外窥探与邪术干扰。只是……公开审讯,恐难进行。”
郑远道:“无妨。首要之事,是撬开他的嘴,拿到口供。至于公开与否,待拿到切实证据,再看局势而定。如今我们在明,敌在暗,一动不如一静。他们此次行动失败,必会露出更多马脚。”
果然,朝堂之上,很快便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北庭军押解不力,致使要犯途中遇袭,险些酿成大祸,言下之意,直指明心乃至其背后的秦啸岳疏忽职守。
郑远此次并未急于反驳,而是将玄枢阁记录的遇袭详细战报,以及缴获的刺客信物,由兵部具本上呈,并指出袭击者使用了与边境邪教同源的手段,疑似圣教残余所为。证据面前,那御史的弹劾显得苍白无力,反而凸显了圣教势力的猖獗。
太后览奏后,亦是心惊,对圣教之祸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对之前王公公等人隐隐将边事归咎于明心“冒进”的言论,产生了一丝疑虑。她下旨严令沿途州县加强戒备,务必保证囚车安全抵京。
百花阁依旧开门迎客,笙歌曼舞,仿佛一切如常。但玄枢阁的暗中监控从未放松。陆昭深知,直接查抄阻力太大,且容易打草惊蛇,决定采取更迂回的策略。
他授意京兆府,以“整饬坊市,清查来历不明人员”为由,对平康坊所有娱乐场所进行一轮大规模的、看似例行公事的巡查。京兆府的胥吏、武侯们拿着名册,挨家挨户核对从业人员身份文书,检查消防隐患,盘问可疑人员。
这番动作,声势浩大,却抓不住百花阁真正的把柄。其幕后东家,那位致仕的光禄大夫,甚至主动配合,表现得无可挑剔。
然而,玄枢阁的目的并非在此。在这番“例行巡查”的掩护下,数名精于潜行匿踪的玄枢阁暗探,成功潜入百花阁内部,在其关键区域悄悄布下了数种微小的监视法器和探测邪气的符箓。
同时,沈青桐配置的、能够初步抑制“血髓蛊”活性、缓解部分症状的“清心丸”,也开始通过太医院和一些信得过的民间郎中,以“安神补脑”的名义,悄然流向市场,特别是那些可能与百花阁有染的权贵圈子。此举意在稳住已中蛊者的情况,延缓其彻底发作的时间,也为后续可能的救治争取机会。
囚车遇袭和朝堂上关于圣教威胁的讨论,也传到了深宫。王公公侍奉太后时,语气沉重:“没想到那些邪教妖人如此猖狂,竟敢在半路劫杀官差!真是无法无天!也多亏了天策府应对得当,否则……唉,北庭将士血战擒获的要犯若就这么没了,岂不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他这番话,看似站在朝廷和前线将士一边,实则将功劳巧妙引向了天策府,暗示风阁和兵部(北庭)在此事上存在“疏忽”。同时,他绝口不提反对派之前的弹劾,仿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太后闻言,沉默良久。她自然听得出王公公的弦外之音,但圣教展现出的威胁和渗透能力,也确实让她感到不安。她开始意识到,朝中的争斗,或许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而那个看似超然物外的陆国师及其掌控的天策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越来越关键。
“陆昭……天策府……”太后喃喃自语,心中对陆昭的忌惮,不知不觉又加深了一层。这种忌惮,与对郑远“擅权”、秦家“兵权”的疑虑交织在一起,让她对当前倚重风阁与天策府的朝局模式,产生了更深的动摇。
王公公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已起作用,便不再多言,恭敬地退到一旁。他知道,有些种子,需要耐心等待它自己发芽。
…
押解萨满的车队在经历了血雨腥风后,终于遥遥望见了长安巍峨的城墙。然而,城内的迷雾却比城外的更加浓重。证据与阴谋赛跑,忠诚与背叛交织,一场围绕关键人犯和邪教核心秘密的最终较量,即将在这座帝国的中枢激烈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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