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海军用国际遇险频率反复播发的警告,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块,在东北亚海域乃至更远的航运与海军通讯频道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和无数猜测。“极端危险”、“未知有毒气体”、“强电磁干扰”、“船只失能”……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船长脊背发凉。不少正在附近航线的商船和渔船,尽管不明所以,但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开始慌张地转向,远离警告中提及的大致方位。
然而,对于已经深陷那片诡异暗绿色旋转海雾之中的日本海洋观测船“夕雾丸”而言,这警告来得太迟,也太过微弱了。
“夕雾丸”的船舱内,此刻已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刺鼻的、带着酸腐和臭氧混合的怪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大部分电子仪器屏幕要么是一片雪花,要么疯狂地跳动着乱码,雷达彻底失灵,无线电除了刺耳的噪音什么也收不到,甚至连最基本的磁罗盘指针都在无规律地颤抖。引擎虽然还在运转,但转速表失常,船体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在越来越浓稠的雾气中盲目地颠簸、打转。
更可怕的是船员的状况。超过一半的人出现了剧烈的头痛、眩晕、恶心呕吐,一些人开始流鼻血,眼睛布满血丝,皮肤出现灼热感或莫名的红色皮疹。少数人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意识模糊或幻觉,惊恐地胡言乱语。
“船长!不行了!导航全完了!我们完全迷失方向了!”大副捂着额头,鲜血从指缝渗出,声音充满了绝望。
“坚持住!尝试用六分仪!看太阳!看星星!”年迈的船长嘶吼着,但他自己也是头晕目眩,视线模糊,窗外只有翻滚的、令人不安的暗绿色浓雾,哪里看得到日月星辰?
就在这时,船体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巨响!紧接着,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撕裂声!
“触礁了?还是撞到残骸了?”船员们惊恐万分。
“不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在吸我们!”一名趴在舷窗边的船员指着下方,声音颤抖。只见浑浊发绿的海水正形成一个个不祥的漩涡,仿佛海底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夕雾丸”向某个方向拖拽!与此同时,雾气中开始出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静电火花,噼啪作响,不断打在船体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轮机舱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更多的惊呼和混乱的跑动声。
“怎么回事?!”船长踉跄着想冲向轮机舱,却被一阵更剧烈的颠簸摔倒在地。他惊恐地感觉到,整艘船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向雾气更深、颜色更暗、幽蓝闪光更密集的中心区域滑去!而船上的电力,开始忽明忽灭,最终,在一片更耀眼的幽蓝光芒从海面下骤然亮起、透过浓雾映照出船体轮廓的瞬间,彻底熄灭!
“夕雾丸”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戛然而止。最后传出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永兴岛监听站捕捉到的、一声极其短暂、尖锐、仿佛金属被巨力撕裂般的超高频率噪音脉冲。
永兴岛地下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信号消失的屏幕,听着监听员“目标信号消失”的干涩报告。
“他们……没了。”沈墨喃喃道,脸色惨白。一艘千吨级的船只,连带数十名船员,就在他们眼前,被那片诡异的雾气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绍宽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不仅仅是日本一艘船的损失,更是那深海恶魔展示其恐怖威能的活生生例证!连一艘有一定防护的观测船都如此不堪一击,若是帝国舰艇误入,后果不堪设想!若那东西真的彻底爆发,引发的灾难……
“监测数据有什么变化?”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控制台。
“电磁脉冲强度在‘夕雾丸’信号消失前后达到一个新的峰值,随后有所回落,但整体水平仍是之前的十倍以上!次声波震动持续,水温异常区域在……在扩大!旋转雾区范围也在缓慢扩张,速度大约每小时两到三海里!”监测员的声音同样带着惊骇。
它在扩散!虽然速度不算特别快,但确确实实在扩散!这意味着危险区域正在变大!
“命令!”陈绍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永兴岛及所有外围警戒舰艇、飞机,立刻执行‘壁垒’预案!建立以永兴岛为中心、半径一百海里的绝对警戒区,严禁任何舰机未经最高指挥部批准进入!所有电子设备启动最高级别电磁屏蔽!向本土再次紧急报告事态升级,并建议……建议启动沿海部分地区防灾预备!”
他顿了顿,看向沈墨:“以海军部和我个人名义,再向东京日本海军省,发一封加密急电。内容就写:我部监测到贵国‘夕雾丸’号于东经xxx,北纬xxx海域发出紧急遇险信号后失联,该区域目前监测到极端异常且危险的物理及化学现象,疑似与贵我双方均有关注的某海底特殊目标失控有关。出于人道主义及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建议贵方立即采取行动,警告并疏散附近海域船只,并共享相关监测信息。另,我方保留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护本国利益及人员安全之权利。”
这封电报,既是警告,也是试探,更是一种将责任部分抛回给日本的策略。既然你们的人也卷进去了,那就别想独善其身!
电报发出,永兴岛及其周边海域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来自本土的进一步指示,等待着日本方面的反应,更等待着……那片被称为“深渊之眼”的海域,下一步会爆发出怎样惊天动地的动静。
“夕雾丸”的沉没,如同投入寂静池塘的第一块巨石,其引发的涟漪,正迅速向着东京、柏林、乃至更遥远的华盛顿和伦敦扩散开去。一场由失控科技引发的区域性、甚至全球性危机,已然拉开了它狰狞的序幕。而帝国,正处于这场风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