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岛的宁静,是被一串从“深渊之眼”外围监测站发回的、加密等级飙升至“血红色”的紧急数据流打破的。
沈墨几乎是撞开了陈绍宽临时指挥室的门,脸色苍白如纸,手中平板电脑的屏幕上,代表着电磁噪声、次声波震动、水温异常的曲线,如同疯癫的巨蟒般剧烈扭曲、飙升,早已突破了预设的所有安全阈值!
“司令!‘深渊之眼’异变加剧!过去十五分钟内,核心区域电磁脉冲强度暴增五倍!次声波震动频率和能量级数达到记录峰值!外围水温监测点显示,局部海水温度异常升高了摄氏三度以上!这……这绝不是正常的能量泄漏!”沈墨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陈绍宽“霍”地站起,一把抓过平板,目光死死锁在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数据上。仅仅几秒钟,代表电磁强度的红色柱状图再次向上猛蹿了一截!
“像什么?爆炸前兆?还是……那东西彻底失控了?”陈绍宽急声问道。
“无法准确判断!但根据‘格物院’先前推演的最坏模型,这种强度的能量躁动和多种物理参数的同时剧变,极有可能是那个等离子约束装置即将发生……大规模能量逃逸,或者……结构性崩溃的前兆!”沈墨的语速飞快,“无论是哪种,都可能引发难以预估的后果!可能是强烈的电磁脉冲(Emp)爆发,可能是局部海底剧烈爆炸,甚至可能引发……海啸!”
海啸!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在陈绍宽心头。如果“深渊之眼”真的引发大规模海底地质变动或能量释放,产生的海啸不仅会威胁到永兴岛,更可能席卷帝国东南沿海、日本南部岛屿、乃至菲律宾和琉球群岛!
“命令所有监测站,继续收集数据,但人员做好随时撤离准备!命令永兴岛及周边所有舰艇、单位,立刻进入最高级别防灾戒备!检查所有电子设备屏蔽和应急电源!向本土及可能受影响地区发出……加密预警!”陈绍宽语速极快地下达一连串指令,“另外,立刻给‘海狼-3’和‘海狼-8’发信号,询问他们最后记录的该海域水文和声音异常情况!他们离得最近!”
命令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永兴岛上空响起了凄厉的非战斗警报,官兵们虽不明所以,但严格的训练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加固设施,检查设备,预备应对未知的冲击。
然而,没等“海狼”潜艇的回信到来,也没等陈绍宽决定是否要向更广范围发出公开海啸预警(这可能引起恐慌并暴露帝国对该海域的监控能力),一个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现象,被位于“深渊之眼”东北方向约两百海里、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一架帝国海军“海东青”侦察机发现了。
飞行员在无线电里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与一丝惊惧:“基地,基地!这里是海东青五号!我在目标海域东北空域,发现……发现异常气象!海面上凭空出现了大范围的、旋转的雾气!不,不是普通的雾,颜色有点发暗发绿,旋转速度很快,中心区域似乎有……有微弱的发光现象!能见度急剧下降!我的仪表……仪表出现轻微干扰!”
暗绿色、快速旋转的海雾?中心发光?仪表干扰?
陈绍宽和沈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这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难道……是那个装置能量泄漏,与海水、空气发生了某种未知的物理或化学反应?
“命令海东青五号,立刻远离该区域!爬升到安全高度,继续观察但不要靠近!”陈绍宽对着通讯官吼道,随即转向沈墨,“快!联系‘格物院’!把最新现象描述给他们!问他们这可能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立即的危险!”
就在通讯官手忙脚乱地试图接通本土“格物院”的紧急线路时,指挥室内另一台负责截收公开及半公开无线电信号的监听设备,突然传出了一段夹杂着巨大噪音、断断续续的日语呼救信号:
“……这里是……大日本帝国……海洋观测船‘夕雾丸’……我们遭遇……异常风暴……定位失效……大量仪器失灵……船员出现……眩晕呕吐……请求……任何船只……援助……位置……大致……”
“夕雾丸”?日本人的海洋观测船?他们竟然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片海域附近?
陈绍宽的心猛地一沉。日本船,遇险,仪器失灵,人员出现症状……这听起来,绝非好事!
“能定位他们的信号来源吗?”陈绍宽急问。
监听员快速操作着设备,几秒后抬头,脸色难看:“信号非常微弱,干扰严重,只能大致判断……来源方向与‘深渊之眼’区域高度重合!”
日本人真的撞上去了!是误入,还是……他们终究忍不住,派船去进行试探性打捞或调查了?
而他们遭遇的“异常风暴”和船员症状,显然与那诡异的旋转海雾和能量泄漏有关!
“司令!‘格物院’紧急回电!”沈墨几乎是抢过了通讯官手中的话筒,里面传来一个同样急促的学者声音:“沈墨吗?你们描述的现象……我们初步判断,很可能是高密度等离子体能量大规模泄漏并与海水电解产物、大气成分发生复杂反应的结果!可能产生强腐蚀性气溶胶、强电磁干扰、以及未知生物效应!那片海雾绝对危险!必须立刻远离!至于是否会引发更大规模的爆炸或地质变动……无法排除!建议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
最坏的猜测正在被证实!那个深埋海底的德国“恶魔”,正在苏醒,并且开始向周围散发它的死亡气息!
陈绍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情况危急,但越是危急,越不能慌乱。
“命令永兴岛,立刻进入全面防化、防磁脉冲紧急状态!非必要人员进入掩体!所有舰艇,做好抗冲击和防污染准备!向本土最高统帅部紧急汇报情况!”他斩钉截铁地下令,“另外……尝试用国际通用遇险频率,向那片海域广播警告:警告所有船只,该区域存在极端危险且快速扩散的未知有毒气体及强电磁干扰,可能导致船只失能、人员伤亡,建议所有船只立刻向远离该区域的方向全速撤离!重复,立刻撤离!”
他不能公开说是帝国监测到的,只能用这种含糊但严厉的“警告”形式,希望能救下一些可能误入的船只,包括……那艘日本观测船。至于日本人听不听,能不能逃出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命令发出,整个永兴岛和帝国海军东南前哨,都笼罩在一种面对未知天灾般的紧张与压抑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东北方那片正变得越发诡异莫测的海域。
而在那片暗绿色旋转海雾的中心,在“鬼蝠”号扭曲的残骸深处,那台幽蓝脉动的装置,其外壳上已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内部那粘稠的、散发着冷光的物质,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翻涌、冲撞着最后的约束壁垒。
一场由人类科技制造、却可能超出人类控制范畴的深海浩劫,似乎已无可避免地进入了倒计时。它的第一波涟漪,已经让一艘日本观测船陷入绝境,那么它的真正爆发,又将给这片广袤的太平洋,带来怎样恐怖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