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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河葬 > 第232章 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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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猴子的尸体被深埋进了石灰坑,消息却不胫而走。清江浦的百姓先是拍手称快,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忧虑——河伯祠倒了,水猴子又冒出来了,这运河底下,到底还藏着多少腌臜东西?

接连几天,再没有孩童失魂的消息传来。河岸边的巡逻的州兵也撤走了大半,只留下几个象征性的岗哨。镇子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茶楼酒肆里的谈资,也从水猴子渐渐转向了即将到来的漕粮北运,以及……谁来接手河伯祠倒下后空出来的那些肥缺。

陈渡的日子也暂时安稳下来。阿青虽然依旧沉默寡言,眼神却一天天活泛起来,偶尔会帮着陈渡扫地、打水,甚至尝试着生火做饭,尽管总是把粥煮糊。她脖颈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青灰色纹路彻底消失了,只是夜里偶尔还会惊醒,需要陈渡守在旁边才能重新入睡。

吴掌柜亲自登门道谢,又送来了不少米面粮油,言辞恳切,希望陈渡能常去坐坐。陈渡婉拒了,只收下了一些实用的药材。他不想和镇上这些富户牵扯太深。

沈仵作来过一次,看了看阿青的情况,只说“神魂渐稳,仍需静养”,留下几包安神的药材便走了。他似乎比之前更加沉默,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天下午,陈渡正在院子里修补那张捕捉水猴子时弄破的渔网,老渔夫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

“陈老弟,忙着呢?”他搓着手,凑到跟前。

“有事?”陈渡头也没抬。

“嘿嘿,没啥大事。”老渔夫蹲在一旁,压低声音,“就是……俺听说,县衙里最近不太平。”

陈渡手中动作顿了顿,看向他。

老渔夫见引起了他的注意,更加来劲:“听说啊,为了河伯祠空出来的那些田产、铺面,还有漕运上的份子,县尊老爷和几位典史、主簿都快打起来啦!都想往自己怀里划拉!”

陈渡皱了皱眉。他对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不感兴趣。

“还有呢,”老渔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耳语,“俺还听说,上面……府城那边,好像对韩校尉这次办案,不太满意。”

陈渡抬起头:“怎么说?”

“具体俺也不清楚,就是听码头上来往的客商嚼舌头,说韩校尉手段太酷烈,把清江浦这摊水搅得太浑,得罪了不少人。恐怕……恐怕他这官,做到头喽。”老渔夫咂咂嘴,一副惋惜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渡沉默着,继续修补渔网。韩校尉的结局,他并不意外。那等人物,本就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完了,自然会被收起,或者……折断。

“还有一事,”老渔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镇子东头,前两日搬来了一户人家,听说以前是在南边做绸缎生意的,姓胡。当家的胡员外,出手阔绰得很,一来就买下了河伯祠旁边那座最大的宅子!”

河伯祠旁边的宅子?那地方以前可是河伯祠的产业,位置极佳,价格不菲。这胡员外,来得可真是时候。

陈渡没太在意,富商买宅置业,寻常事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关于这位胡员外的传闻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说他背景深厚,在府城乃至省城都有关系;有人说他乐善好施,一来就捐钱修缮了镇上的义塾;还有人说,他曾私下拜访过县尊老爷和几位有头有脸的乡绅。

清江浦的水面,似乎因为这位新来的富商,又泛起了新的涟漪。

这天傍晚,陈渡去镇上的药铺给阿青抓药。回来时,路过那座新修的胡府。果然气派,朱门高墙,门口还立着两个石狮子。恰在此时,府门打开,一个穿着锦缎长袍、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想必就是那位胡员外。

陈渡与他擦肩而过。那胡员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目光扫过陈渡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陈渡没有停留,径直回了家。

夜里,他坐在院子里调息,感受着体内气息比之前浑厚了一些,伤口也基本愈合。阿青已经睡下,呼吸平稳。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

但他心里那根弦,却始终没有完全放松。

王瘸子再没出现过,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沈仵作行色匆匆。镇上关于利益争夺的暗流涌动。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背景神秘的胡员外……

他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潜藏着更大的风浪。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陈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多日未见的沈仵作,脸色比上次更加难看。

“沈先生?这么早,出什么事了?”陈渡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沈仵作没有进门,站在门口,声音低沉而急促:“昨天夜里,下游三十里的李家集,出了命案。一家五口,连同两个仆役,全死了。死状……很怪。”

“怎么个怪法?”

“浑身不见外伤,像是……被吸干了精气。”沈仵作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官府初步勘察,怀疑是江湖仇杀或者……邪术。”

吸干精气?陈渡心头一跳。

“这和李家集有什么关系?”他追问。

“死的这家人,姓李,是李家集最大的粮商。”沈仵作顿了顿,看着陈渡,一字一句道,“更重要的是,他家……是靠着给河伯祠供应米粮起家的。河伯祠倒台前,他家刚刚接下今年漕粮采买的一大部分份额。”

陈渡的瞳孔猛地收缩。

河伯祠的余孽?报复?还是……别的什么?

“韩校尉留下的人已经赶过去了。”沈仵作继续说道,“但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你最近……小心些。”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匆匆离去,背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陈渡站在门口,看着沈仵作消失的方向,又望向运河那边。

吸干精气……这种手段,绝非寻常仇杀或者盗匪所为。

他想起了被雷击木钉灭杀的水猴子,那东西似乎就有吸食血气的本能。但水猴子应该没有这等能耐,一夜之间吸干一家七口的精气。

难道是……更厉害的东西,被放出来了?

河伯祠镇压百年,它所镇压的,恐怕不止是作恶的人,还有运河底下,那些真正恐怖的存在。

他关上门,回到屋里。

阿青已经被吵醒,坐在草铺上,抱着膝盖,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哥……”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陈渡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他说道,声音平静。

但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他的眼神却愈发凝重。

李家集的灭门惨案,像一块投入水面的石头。

而这刚刚平静下来的清江浦,恐怕又要掀起新的、更加汹涌的暗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