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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以医破局 > 第289章 屋顶漏风那天,她才算真住进了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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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屋顶漏风那天,她才算真住进了屋檐

檐角那片缠着青丝的干叶,还在一下一下轻拍瓦当。

哑女揉着眼睛从灶房里直起腰时,后颈先触到了凉意——是雨水顺着房梁裂缝渗下来,正往衣领里钻。

她抬头,见青瓦间裂出指节宽的洞,豆大的雨珠正顺着裂缝往下淌,砸在灶台上昨夜未熄的炭盆里,滋啦一声腾起白烟。

她没动,就那么站着看。

雨珠接二连三地落,炭盆里的湿灰被激得翻涌,像群受了惊的黑蝶。

直到第三滴雨珠裹着碎草叶砸下来,她才转身去墙角搬来半人高的陶盆,稳稳搁在炭盆旁。

陶盆边沿还沾着晒野菊时蹭的金粉,是前日小药童非要给她刷的。

阿姐看什么呢?小药童顶着油布跑进来,发梢滴着水,张婶说这雨要下三日,我把后山的紫花全采了,您看——他举着半筐紫花,水珠顺着花瓣往下滚,够不够给炭盆祛湿气?

哑女伸手接住一朵,指尖刚碰到湿润的花瓣,就有了主意。

她把紫花揉碎,指缝间溢出淡紫色的汁,混着雨珠的凉,直往掌心里钻。

然后她抬手,将碎花撒向屋顶的破洞。

雨珠裹着碎花瓣穿洞而下,在半空中划出细紫的线,落进陶盆时地一声,竟泛起星点微光。

小药童瞪圆了眼:阿姐你使术法了?

哑女摇头,目光追着炭盆里的白烟。

那烟原本被雨水压得蔫头耷脑,此刻却像被谁抽了线头,缓缓往上提,露出底下暗红的炭火。

三息后,地一声,炭盆里腾起簇小火焰,映得她眼尾的笑纹都亮了。

原来你不是怕漏。她对着屋顶的破洞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雨丝,是等我们敢,让天光进来。

风突然穿堂而过,卷起她脚边的碎花瓣,扑向屋梁上那道旧裂痕。

那裂痕是二十年前殷璃替她挡毒时震裂的,她曾夜夜摸着裂痕掉眼泪,怕这屋塌了,怕自己又成无依的哑女。

可此刻,裂痕里竟钻出一缕青藤,叶片上挂着雨珠,正顺着风的方向轻摆。

小药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拽她衣袖:阿姐你看!

风往北边去了!

北境的新屋正在起梁。

喻渊的弟子阿木捏着泥刀,盯着墙缝里漏进来的风直皱眉:师父,这墙缝不封死,等夜里北风灌进来,新屋要冻成冰窖的。他说话时呵出白气,在冷雨中凝成小团白雾。

青年喻渊正蹲在墙角摆弄陶埙,指尖在埙孔上轻轻敲。

他抬头时,眉梢沾着雨珠:封什么?

开了窗。

阿木差点摔了泥刀:开、开窗?师父您前日还说北境风硬——

去开。喻渊把陶埙搁在窗台上,埙身还留着他掌心的温,风要走的路,不是泥能堵的。

夜里雨停了,北风果然卷着寒气扑来。

陶埙被风灌得呜呜响,那声音像谁在吹箫,又像有人在哼旧曲。

阿木裹着被子缩在炕上,听着埙声直起鸡皮疙瘩:师父,这是...《听脉调》?

喻渊没睡,倚着炕沿看埙。

埙声时高时低,在梁木间绕成看不见的线。末章残音。他说,当年殷璃给风封生息时,怕我们记不全,把调子藏在风里了。

阿木翻身坐起:那我拿笔墨记——

不用。喻渊伸手接住一缕风,风里带着埙声的震颤,音不在耳,在风走的路径。

次日清晨,阿木去收陶埙时,发现埙口积了层薄灰。

他刚要擦,灰突然地燃起来,火苗是清透的蓝,转瞬间就散成轻烟,钻进了新屋的梁木里。

喻渊站在檐下看,嘴角微微翘着。

梁木里的轻烟他认得,是殷璃当年怕他们撑不过寒冬,封在风里的最后一道生息。

如今风无执,梁无执,生息便自己回了家。

师父!阿木举着陶埙跑过来,您看这灰——

去把西屋的红绸取来。喻渊打断他,今日上梁,该给梁木系彩头了。

风又转向了。这次它裹着北境的新泥香,扑向乱葬岗的老土窑。

焚典后人阿烈是被纸页摩擦的声响弄醒的。

他摸黑坐起来,见窗没关,风卷着旧帐页往屋里钻。

那是祖辈焚典的名录,他抄了百遍的罪证,此刻正一页页翻飞,像群黑蝴蝶,往灶前的余火里扑。

他没动,就那么坐着看。

第一页纸落进火里时,火苗地跳了跳;第二页落进去,火星溅到他手背,烫得他缩了下手指,却没去关窗。

第三页、第四页...纸页烧得越来越快,火光映得他眼眶发热。

阿烈?门被推开条缝,父亲端着陶坛探进头,醒了?

阿烈摸了摸脸,发现满手是湿。

他笑了,声音哑得像砂纸:爹,我好像...不疼了。

父亲没说话,把陶坛搁在他脚边。

坛口封着新采的荷叶,还沾着夜露。前儿新酿的。他说,你阿奶说,该翻篇了。

阿烈揭开荷叶,酒香混着纸灰味钻进鼻子。

他突然想起,昨夜风卷纸页时,他心口那道压了百年的枷锁,真的地碎了。

你听。他举着酒坛对父亲笑,连愧,都学会自己烧尽了。

风穿过土窑的破窗,卷着纸灰往极北去了。

极北的晨雾还没散,老巫医蹲在草屋前,盯着檐下练息的小儿。

那孩子不过七岁,闭着眼盘坐在青石板上,周身气流像活了似的,顺着他的呼吸绕成小漩涡。

老巫医摸了摸腰间的龟甲,龟甲上的裂纹突然发烫。

他眯起眼,见小儿头顶的雾里,有缕极细的青丝正飘着,像谁的呼吸,轻轻托着晨雾往上送。

极北草屋的晨雾被风撕开条细缝时,老巫医的龟甲在掌心烫得发颤。

他佝偻着背凑近那团盘坐的小身影,浑浊的眼尾凝着白霜——七岁的阿山闭着眼,额前碎发被风掀起又落下,周身气流竟顺着他呼吸的节奏,在头顶旋成个青灰色的小漩涡,像极了三十年前殷璃布药阵引气时的模样。

你引风?老巫医抖着枯枝似的手指,龟甲上的裂纹正沿着指缝往腕间爬。

阿山睫毛动了动,嘴角沾着昨夜啃剩的野莓汁:风说,它本来就会找路。

老巫医突然踉跄着跪在青石板上。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按进晨露未干的泥里,地脉的震颤顺着指尖窜上来——不再是当年识痛阵那种绞着人心的抽搐,而是像春溪融冰般,哗啦啦淌着清凌凌的活气。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笑出了声,浑浊的眼珠里滚出两颗老泪:归了,归了......

风裹着他的笑声往南去。

它掠过北境新屋的红绸梁木,擦过乱葬岗飘着酒香的土窑,最后停在夏夜的溪畔。

老药师正蹲在溪石旁捣药,杵臼里的野菊被捣成金粉,混着溪水的凉往指缝里钻。

不远处,扎着羊角辫的小桃正踮脚教弟弟晾药:风不挑药,吹谁都一样。

那她呢?小弟弟捏着半片紫苏叶,叶尖还挂着水珠。

小桃伸手往溪面一指。

老药师顺着看过去,溪水本是哗哗淌着,此刻竟突然静得像面镜子。

水面中央浮着道虚影——是殷璃,素色裙裾沾着药渍,发间插着支草茎,正垂眼笑。

老药师的杵臼掉在石上。

他想喊,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三息后,水面溅起颗水珠,虚影碎成满溪星子。

他听见心尖上飘着句轻语,像风穿过药筛眼:你们敢让风穿过心口,才是我真正的家。

秋深的风裹着这句话钻进药阵旧址。

曾经焦黑的土地上,无名草的根系正像活物般往四下蔓延,昨夜还光秃的荒地,今早就成了片绿得发颤的草甸。

老药师蹲在草边要掐根草测地脉,手背突然被轻轻按住。

哑女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节还沾着晒野菊的金粉:此非阵,是地在呼吸。

话音未落,最顶端的草叶地摆了三下。

老药师猛地抬头——南境山坳里,口枯了十年的老井涌出清泉;北境张铁匠家,烧了三日的小儿子突然掀了被子喊饿;乱葬岗那棵被雷劈焦的老槐,枝桠间竟爆出簇嫩绿的新芽。

哑女顺着草叶摆动的方向指去。

老药师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唤璃玉不知何时碎成了粉,此刻正从草根里渗出缕青丝,细得像蛛丝,却亮得晃眼。

青丝打着旋儿往天上飘。

老药师伸手去抓,指尖只碰到风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五十年前,自己还是小药童时,总爱蹲在殷璃脚边看她制药。

那时她常说:最好的药,是让人忘了药的存在。

你不是走了。他对着天空轻声说,是终于敢,不靠任何痕迹活着。

风托着青丝继续向南。

它掠过南境的青瓦顶,绕过晒着红椒的竹匾,最后停在村里最老的屋檐下。

那片缠着青丝的干叶还在瓦当上。

新的那缕青丝飘过去,轻轻缠上它的叶尖。

两片叶子随着风的呼吸,一下、一下,像在应和谁的心跳。

哑女端着陶盆从灶房出来时,檐角的响动被风卷散了。

她抬头看了眼漏雨的瓦缝,没像从前那样搬梯子。

陶盆里盛着新晒的野菊,金粉沾在盆沿,是小药童今早非给她刷的。

灶膛里的炭还没点。

她望着冷寂的灶台发了会儿呆,转身去院角摘了把紫苏。

风掀起她的衣角,她忽然想起,这三日她没焚香,没祷告,连供在案头的药囊都忘了换。

但有什么东西,比香火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