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的时光缓慢而沉重。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混合着血腥与汗水的咸腥。
莉亚在恢复一丝力气后,便强撑着为众人处理伤势。
圣光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只能勉强遏制最严重的伤口恶化,缓解内脏的震荡。
更深的创伤,无论是身体的还是精神的,都需要时间来慢慢愈合。
星萤躺在干燥的草铺上,依旧昏迷不醒,眉头紧蹙,仿佛在梦中依然与那可怖的巨眼对抗。
风铃坐在她身边,用撕下的衣襟蘸着清水,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那柄断裂的风语琴被她小心地放在膝上,琴弦崩断的伤口,仿佛也烙印在她的心里。
雷克斯靠坐在洞口内侧,庞大的身躯像一座沉默的山。
他身上的铠甲有多处凹痕和裂纹,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脱臼后被莉亚勉强复位,此刻用撕碎的布条固定着。
他闭着眼睛,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肌肉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身为团队最坚固的盾,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这种挫败感远比身体的伤痛更让他难受。
凯尔则忙碌着。
他的龙炎工匠臂铠损毁严重,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功能,但他利用洞穴内有限的材料——一些干燥的藤蔓、发光水晶的碎片,甚至是从自己衣物上拆下的金属丝——尝试制作一些简单的预警装置和过滤水源的器具。
这是他的方式,用行动和创造来对抗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
他偶尔会抬头看向洞外,那里被藤蔓和水波般的屏障遮蔽,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笼罩着外界,仿佛整个丛林都在那巨眼的凝视下屏住了呼吸。
渡鸦是受伤最轻的,或许是因为她那融入阴影的特性,让她在最后关头规避了大部分直接的精神冲击。
但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冰冷。
她守在洞穴最深的阴影里,短弓横在膝上,箭囊里只剩下寥寥几支箭矢。
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昏迷的星萤和疲惫的众人,最后落在陈星身上。
陈星坐在洞穴中央,背对着其他人。
他低着头,手中握着那枚看似普通的“晦暗之钥”。
钥匙不再滚烫,却依然散发着微弱的、冰凉的触感。
他的体内,秩序之力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细微的能量涓流在艰难地流淌。
脑海中,与巨眼对视那一瞬间的恐怖景象不断回放,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几乎要将他吞噬。
失败。
溃逃。
这是他获得守望者遗产后,遭遇的最彻底的一次失败。
他们低估了“篡火者”背后的力量,或者说,低估了“虚无之潮”哪怕一丝投影所带来的压迫感。
“我们……还能做什么?”
风铃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打破了沉寂。
她看着星萤苍白的脸,看着众人身上的伤,看着那断裂的琴,“连星萤都……我们还能对抗那样的存在吗?”
雷克斯猛地睁开眼,瓮声瓮气地说:“打不过也得打!难道等死吗?”
但他的声音里,缺少了往日的底气和狂暴,更多的是不甘的愤怒。
“雷克斯说得对,但不能硬打。”
凯尔停下手中的活计,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一个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盟友,需要更充分的准备。那个巨眼……它似乎受到某种限制,无法轻易离开‘腐化之心’所在的区域,或者说,无法长时间维持在这个物质层面。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到这里。”
莉亚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疲惫地靠在岩壁上,轻声道:“凯尔的分析有道理。而且,翡翠梦境本身也在抵抗。我能感觉到,这片森林的意志并未完全屈服,它认可了我们的努力,否则那些林鹿不会指引我们来到这个安全的洞穴。”
陈星缓缓抬起头,将“晦暗之钥”握紧。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而带着忧虑的脸。
“我们确实失败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但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意味着还有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透过那层水波般的屏障,望向外面死寂的丛林。
“那个巨眼,很可能只是‘虚无之潮’渗透过来的一缕意志,或者是一个强大的堕落守望者残留的印记。它依托‘腐化之心’存在,而我们,重创了‘腐化之心’。这意味着,我们的行动并非毫无意义。我们延缓了它的进程,为这片森林,也为我们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回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的任务没有改变,阻止‘篡火者’,守护秩序基石。但方式需要调整。单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无法正面摧毁那个核心。我们需要将这里的情报带出去,需要寻找更多的盟友——精灵,或许还有‘观星者’,甚至帝国和千法之塔内部尚未被腐蚀的力量。”
“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找到离开翡翠梦境,与巴博萨和塔克汇合的路。”
陈星看向凯尔和渡鸦,“凯尔,尽快修复通讯设备,尝试联系外界,哪怕只是确定‘海风号’的位置。渡鸦,等天色再暗一些,你和我一起出去侦查,确认外面的情况,寻找安全的撤离路线。范围不要太大,以安全为主。”
他又看向莉亚和风铃:“莉亚,风铃,照顾好转萤和大家。我们需要尽快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雷克斯身上:“雷克斯,保存体力。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开路。”
明确的指令让迷茫的众人重新找到了方向。
失败带来的阴霾并未散去,但求生和使命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再次行动起来。
凯尔埋头继续捣鼓他的简易装置。
渡鸦无声地点了点头,开始检查所剩无几的箭矢和装备。
莉亚闭目凝神,努力恢复着近乎枯竭的圣光。
风铃轻轻哼起一首没有歌词的、古老的精灵摇篮曲,空灵的旋律在洞穴中回荡,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轻抚慰着星萤紧蹙的眉头,也舒缓着其他人紧绷的神经。
陈星再次坐回原地,将心神沉入体内,尝试引导那微弱的秩序之力,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精神。
“晦暗之钥”静静躺在他掌心,那冰凉的触感,此刻仿佛成了连接他与遥远守望者意志的唯一纽带。
洞壁上的发光水晶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森林深处,守护着这一点微弱的、不屈的生机。
他们需要时间,需要运气,更需要彼此的支撑,才能熬过这最艰难的时刻,找到通往生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