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第一医院的顶楼,已经彻底成了林征的专属领域。
之前还人满为患的走廊,此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宋家的核心成员,都被宋文博“请”到了楼下的休息区,只留下他自己,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征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看向林征的背影,那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尊行走于人间的,活生生的神明。
是林征,把他的父亲,把整个宋家的顶梁柱,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林先生,家父的身体……”宋文博小心翼翼地开口,话语里满是敬畏。
“命保住了,想彻底恢复,还需要后续调理。”
林征的回答平静无波,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IcU里,那些依旧在忙碌,但脸上写满了狂热崇拜的医生护士。
为首的刘建国,在接触到林征视线的瞬间,立刻挺直了腰板,恭敬地鞠了一躬。
这位羊城医学界的泰山北斗,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了林征最忠实的“信徒”。
林征收回视线,对宋文博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宋老爷子没事了,下一个,宋玉。”
宋文博浑身一震,立刻反应过来。
他脸上刚刚浮现的喜悦瞬间被浓重的忧虑和愤怒所取代。
“林先生,我正要跟您汇报!秦家那帮畜生,已经动用关系封锁了看守所,我们派去的律师,连门都进不去!家属探视也以‘案情重大’为由,全部驳回了!”
宋文博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秦家的手段,阴险而毒辣。
他们就是要将宋玉彻底孤立起来,在那个封闭绝望的环境里,摧毁他所有的意志。
一个被家族放弃,背负着巨额亏空罪名的年轻人,在里面能撑多久?
一旦宋玉精神崩溃,在某些“证据”上签了字,那一切就都完了。
“封锁?”
林征的反应,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只是拿出手机,当着宋文博的面,直接拨通了刘建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林先生!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刘建国的话语充满了激动和急切。
“刘主任,是我。”
林征的口吻不容置喙。
“我需要一份由你亲笔签名,盖上羊城第一医院公章的官方证明。内容是,宋家老爷子此次病危,可能与家族剧变导致的巨大精神刺激有关。”
“为了配合调查病因,医院指派一名权威的心理疏导师,前往看守所,对关键人物宋玉,进行紧急的心理干预。”
电话那头的刘建国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
“明白!林先生!我马上办!最高规格!最快速度!”
挂断电话,林征把手机揣回兜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宋文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在想着要动用多少人脉,花费多少金钱去疏通关系,结果林征一个电话,就以一种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直接撕开了一道无可辩驳的口子。
配合调查病因!
人道主义干预!
这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秦家就算手眼通天,也总不能阻止医院为了救治宋老爷子,而进行的“医学调查”吧?
半小时后。
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由宋家的人脉用最快速度送达的文件,交到了林征手中。
林征看都没看,直接递给宋文博。
“安排车,去羊城第一看守所。”
……
灰色的高墙,冰冷的铁丝网。
羊城第一看守所,坐落在市郊,这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别处要压抑几分。
在宋家强大的金钱运作和那份无可挑剔的官方证明面前,秦家设下的所有障碍,都成了笑话。
看守所的负责人亲自出来迎接,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他一路将林征引到了一间特殊的审讯室。
这里比普通的会见室更加密闭,隔音效果极好,通常只用于审讯重刑犯。
“林……林导师,人就在里面,您看……”负责人擦着额头的汗,不敢直视林征。
“你们都出去吧,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
林征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
“是!是!您放心!”
负责人如蒙大赦,立刻带着手下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
一张冰冷的铁椅子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林征的脚步很轻,但他踏入房间的瞬间,那个人影还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那就是宋玉。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科技新贵,就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他的头发油腻而散乱,身上的囚服皱巴巴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那张曾经写满自信和单纯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死灰色的憔悴。
他低着头,蜷缩在椅子上,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恶意。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不是我……我没有……为什么……”
自我怀疑,恐惧,绝望。
这些负面情绪,像跗骨之蛆,已经彻底啃食了他的精神。
他成了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困兽,被困在自己亲手搭建的牢笼里,一遍又一遍地撕咬着自己。
林征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他今天来,不是为了安慰一个受害者。
而是要将一把碎裂的刀,重新淬火,锻造成型。
他缓步上前,拉开了宋玉对面那张冰冷的铁椅子,坐了下来。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让宋玉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但他依旧没有抬头。
他不敢看,也不想看。
他觉得每一个来看他的人,都是来看他笑话的。
审讯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只有头顶那盏惨白的灯,散发着冰冷的光。
林征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或者鼓励的废话。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变成一具空壳的年轻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审讯都更具压迫感。
终于,那个蜷缩的身体,动了。
宋玉那双黯淡无光,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从膝盖的缝隙里,缓缓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麻木,向上抬起。
他看到了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
一个比他看起来还要年轻,穿着休闲服,背着双肩包的陌生人。
那张脸,阳光帅气,干净清爽,与这间阴森的审讯室格格不入。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那个人的姿态。
那个人就那么平静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清澈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注视。
没有审判,没有怜悯,没有好奇,更没有嘲讽。
平静得,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
却又仿佛能映照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所有狼狈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