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将手机递还给警察,指尖在屏幕表面划过最后一道痕迹。他没有多言,只留下一句:“这人还有联系人在线,先别切断他的信号。”警察点头记下,押着王德发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拖出长长的回响。
他倚在墙边,左肩的伤口仅用纱布草草包扎,渗出的血迹正缓缓晕开。岑晚秋站在他身旁,手里攥着他脱下的衬衫袖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刚才为什么不等支援?”她问。
“等不了。”他答得干脆,“他们不会再明着动手,接下来一定是暗地收尾。”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弹出一条自动提醒:云端备份完成。他知道,那段语音已经安全了——郑天豪亲口说的那句“等齐砚舟死了,医疗资源整合案就能推进”,声音清晰,时间戳准确,足以钉死一条罪线。
但他也清楚,这还不够。
“王德发敢来医院动手,说明有人在催他。”岑晚秋靠着墙,语气冷静下来,“他是替别人走完最后一步。”
齐砚舟望着远处关闭的电梯门,思绪飞转。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中一个久未拨动的号码,进入短信界面,敲下一行字:“货已脱手,按原计划交接。”
发送。
手机被塞回口袋,他对岑晚秋说:“我们得让他们以为,王德发还能指挥人。”
凌晨两点十七分,江城北岸废弃货运码头。
江风裹挟着铁锈与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穿着深色衣物,藏身于集装箱之间的阴影之中。远处c区7号仓库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半块玻璃碎裂,风钻进去,吹得残窗微微作响。
他们等了不到十分钟。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视野,在仓库门前停下。车门开启,一名穿黑西装的男人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银色冷藏盒。另一人从仓库走出接应,低声说道:“这是新型病毒样本,务必今晚运出境外。”
齐砚舟屏住呼吸,闭上双眼。
预演启动。
画面瞬间展开:黑衣人走进仓库角落,打开一台小型焚烧炉,将冷藏盒放入其中,设定倒计时十分钟自动焚毁;同时按下遥控器,启动干扰装置,屏蔽周边监控信号。整个过程精准、迅速,不留痕迹。
三秒后,他睁开眼。
“十分钟后销毁。”他低声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岑晚秋点头,未发一言,转身朝仓库后方绕去。她的动作极轻,鞋底贴地滑行,像一道影子悄然没入黑暗。
齐砚舟紧盯手表,秒针一圈圈转动。九分三十秒时,他缓缓靠近前门,手搭上门把手,轻轻一推——锁着。
他退后两步,抬脚踹开。
门撞上墙壁发出巨响。里面那人猛地回头,正要把冷藏盒塞进焚烧炉。齐砚舟大步冲入,举起手机播放录音:
“您销毁的‘证据’,已经在我云盘了。”
那人一怔,手指仍扣在焚烧炉开关上。
就在这时,后门“砰”地被撞开。岑晚秋举着手电筒冲进来,强光直射对方双眼。那人本能抬手遮挡,齐砚舟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其手腕猛力一拧,遥控器应声落地。
岑晚秋弯腰拾起,顺手按下关闭键。
空气安静了几秒。
齐砚舟喘了口气,肩上的伤口再度传来刺痛。他看着眼前这名穿西装的男人,语气平静:“你们老板忘了,真正的医生,最擅长的就是抢时间。”
男人不语,脸色苍白。
齐砚舟蹲下身,打开冷藏盒。里面是密封试管,标签标注代号“A-09-V”,温度显示维持在零下八十度。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取证袋,小心将试管装入,封好。
“这是什么?”岑晚秋走到他身边问道。
“他们嘴里的‘新型病毒样本’。”他说,“但更像是某种基因编辑工具。若用于不当用途,可诱发罕见疾病,且能伪装成自然发病。”
“就像王德发女儿那样?”
“对。”他点头,“但他们现在想做的,不只是害一个人。这是批量操作的开端。”
外面传来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
齐砚舟抬头望向门口,远处车灯亮起,正缓缓逼近。
“不是警察。”岑晚秋皱眉,“没有警笛。”
齐砚舟迅速合上冷藏盒,塞进外套内侧。他拿起手机,打开录音列表,确认刚才那段销毁指令已被完整记录。又检查了一遍云端同步状态——所有数据已上传,加密通道运行正常。
“我们不能走。”他说,“来的人可能是接头的下一环。如果我们现在撤离,线索就断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们进来。”他说,“然后让他们明白,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已经调换了。”
车辆停在仓库外十米处。
车门打开,一名戴帽子的男人下车,手持对讲机。他朝仓库喊了一声:“老陈?东西交了吗?”
无人回应。
他又喊了一遍。
齐砚舟藏在焚烧炉后,示意岑晚秋躲到货架之后。他自己蹲下身,右手探入口袋握住手机,左手紧握从保安处借来的防暴手电。
脚步声踏入仓库。
戴帽男人走进来,一眼看到地上的遥控器,脸色骤变。他转身欲逃,齐砚舟立刻冲出,甩出手电击中其小腿。
男人摔倒在地,对讲机飞出数米。
齐砚舟扑上去按住他肩膀,将其脸压在地上。
“你说的老陈,是不是刚才那个拿冷藏盒的?”他问。
男人沉默不语。
齐砚舟将手机贴近他耳畔,播放录音片段:“等齐砚舟死了,医疗资源整合案就能推进。”
男人身体猛然一颤。
“这段话,是谁说的?”齐砚舟追问。
“我……我不知道。”男人挣扎着,“我只是送货的。”
“送什么货?”
“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要送到机场冷链舱,飞新加坡。”
齐砚舟稍松力道,将他翻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你现在说实话,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但如果等警察来了再开口,你就只能和郑天豪一起背锅。”
男人嘴唇颤抖:“真的是第一次……他们给五万,说只要三个小时……”
“谁给的?”
“秘书……姓李的……每周三晚上八点,在码头咖啡厅接头。”
齐砚舟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一分。
他记得那个名字。郑天豪办公室外间,总有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坐着,负责安排行程与文件传递。监控里出现过几次,却从未引起注意。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执行链。
他拿出随身束带,将男人铐住,交给岑晚秋看管。自己走到角落,拨通周正海的电话。
“老周,听好了。”他说,“我现在在北岸码头c区7号仓库,抓获两名企图销毁生物样本的嫌疑人。样本代号A-09-V,疑似用于定向制造疾病。背后涉及郑天豪直接授意,交接人为其秘书李某,每周三晚八点在码头咖啡厅接头。所有证据已上传云端,密码是你妻子生日加我工号后四位。”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你确定?”周正海声音低沉。
“我用自己的命担保。”他说,“明天早上八点前,我要看到国际刑警介入的通知。”
挂断电话,他走回仓库中央,看了看冷藏盒,又看了看地上被缚的男人。
风从破窗灌入,掀起他的衣角。
他静静站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触到那支母亲留下的老式机械表。表仍在走,滴答声细微,但在这一刻,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