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诸伏景光补充道,眼神锐利,“他最后那句‘田纳西沉迷实验室没精力管别的’,听起来像是保证,实则是威胁。他在暗示,他有能力让田纳西‘专注’自己的事,如果我们不识趣,他或许会做些什么,让田纳西彻底无暇他顾。”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在消化这个信息。巴罗洛不仅敏锐,而且手段高明。他看出了田纳西这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并试图提前将其隔离出他想要掌控的棋盘。
“我现在的处境很微妙,”降谷零放下酒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拒绝巴罗洛,意味着我可能失去一个暂时的保护伞,甚至会被他视为需要清理的‘朗姆残余’。接受他的招揽,则会立刻卷入他与琴酒,甚至可能和田纳西之间的权力博弈,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同时……”他顿了顿,“可能会让田纳西的处境也变得复杂。”
诸伏景光轻轻叹了口气:“是的,田纳西的态度……我始终看不透。他有时候冷酷得像个真正的组织成员,但偶尔……尤其是在摩天轮,还有墨西哥……”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未竟之语——那偶尔流露出的、仿佛源自松田阵平本能的维护。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份‘看不透’上。”降谷零的声音恢复了属于波本的冷静和决断,“目前来看,接受巴罗洛的橄榄枝是更稳妥的选择。至少能让我在组织内部暂时站稳脚跟,获得一定的活动空间和情报来源。”
“虚与委蛇。”诸伏景光精准地概括。
“没错。”降谷零眼中闪过锐光,“为他做事,但要掌握分寸。不能真正成为他的心腹,也不能让他抓住足以威胁我们的把柄。同时,我们要利用他的资源,加快调查组织的核心机密,尤其是……关于田纳西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看向诸伏景光:“hiro,巴罗洛这边主要由我来周旋。你相对低调,继续巩固在行动组的地位,尤其是和琴酒、卡慕那边……或许能发现更多关于田纳西和实验室的线索。我们要双线并进。”
诸伏景光郑重点头:“明白。我会小心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田纳西那边?我们是否需要……主动保持距离?”为了避免刺激巴罗洛,也为了避免给田纳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墨紫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他想起了田纳西推开景光为自己挡下毒品子弹的那一幕,想起了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周围黑暗格格不入的茫然。
“暂时……维持现状。”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过于刻意的疏远反而显得可疑。顺其自然,但要比以前更加谨慎。我们必须假设,巴罗洛,甚至其他人,都在看着。”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我们现在就像在走钢丝,下面是无底深渊。”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巴罗洛想利用我们,琴酒未必完全信任我们,田纳西……是个巨大的变数。但我们没有退路。”
诸伏景光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从来就没有退路,Zero。”他轻声说,语气却同样坚定,“从我们决定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我们能做的,就是一起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的黑暗,把该带回来的人……带回家。”
雨还在下,安全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两个身影站在窗前,如同黑暗中互相依偎又彼此支撑的利刃,准备迎向更加汹涌的暗流。巴罗洛的棋局已经布下,而他们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
组织的某个技术部门外的走廊,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降谷零——波本,正拿着一个数据存储单元,准备去找负责相关技术支持的田纳西。他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了那个倚在田纳西实验室门口的身影。
卡慕。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作战服,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侧,遮住了部分轮廓。从某些角度,尤其是那带着点漫不经心又隐含锐利的站姿,以及那双微微下垂、此刻正带着明显不悦盯着他的紫色眼眸……降谷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太像了。
像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勾着松田阵平脖子嚷嚷的萩原研二。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被强烈的违和感取代。萩原的眼神是温暖的,带着洞察人心的敏锐和亲和力;而卡慕的眼神,是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审视,像淬了毒的紫水晶。外貌的相似度确实没那么高,更多的是那种微妙的神态和气质带来的既视感,但这已经足够让降谷零在内心拉响警报,并反复告诫自己:这不是萩原,这是卡慕,组织的代号成员,一个危险人物。
“波本。”卡慕先开口了,声音不算冷,甚至带着一点和萩原研二一样的、仿佛天生上扬的尾音,但内容却是毫不客气,“——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降谷零停下了脚步,脸上挂起波本式的、略带挑衅的假笑:“哦?我记得技术部是对所有代号成员开放的,只要任务需要,都可以来,不是吗?而我,现在找田纳西有点‘公事’。”
——他晃了晃手中的存储单元。
卡慕的目光扫过那个存储单元,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他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这种理所当然的、仿佛他是田纳西所有物看守者的态度,让降谷零不由得心头火起,同时,由于那张和某人极其相似的脸,导致那股“在和萩原研二争夺幼驯染”的怪异感再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