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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散发着朦胧而温暖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病中特有的、沉闷而燥热的气息。宽大的双人床上,被子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祁岁安整个人都蜷缩在里面,像一只受伤后躲进巢穴的小兽,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被汗水濡湿的发顶。

温于璨的心跳在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几乎停滞。他几步冲到床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祁岁安的状况——他的脸颊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甚至带着一种不祥的绯色,嘴唇因为高热而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浅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胸腔里在燃烧。他紧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因为不适而微微颤抖,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祁岁安费力地、缓缓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因为高烧而显得水汽氤氲,蒙着一层迷茫和痛苦。当模糊的视线聚焦,看清了风尘仆仆、站在床前的人时——温于璨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不堪,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大衣的领子歪斜着,脸上写满了未褪尽的焦急和一路奔波的疲惫——祁岁安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积蓄了许久的委屈、恐惧、无助,以及在他出现瞬间涌上的巨大安心和依赖,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无声地从他通红的眼角滑落,迅速浸湿了鬓角的头发和枕套。

“于璨……”他虚弱地、几乎是气音地唤了一声,努力想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伸向温于璨的方向。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显得那么无力,又充满了无尽的渴求。

这一刻,温于璨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然后用力拧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一路飙车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感,极限驾驶后肌肉的酸软疲惫,在看到祁岁安这副模样的瞬间,全部烟消云散,被一种更汹涌、更尖锐的情绪所取代——那是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心疼和自责。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没有陪在他身边,为什么让他独自承受了这么久的病痛折磨!

“我在!岁安,我回来了!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温于璨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力量,与他平日里张扬不羁的形象判若两人。他几步冲到床边,甚至来不及脱掉带着寒气的外套,就直接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体前倾,急切地、稳稳地一把握住了祁岁安那只伸向他的、滚烫得吓人的手。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和一路紧握方向盘而有些湿冷,但在触碰到祁岁安灼热皮肤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怕冰到他,却又更紧地握住,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祁岁安滚烫的额头,近距离地感受着那骇人的温度。肌肤相贴的瞬间,那灼热感像电流一样窜遍温于璨的全身,让他的心脏揪得更紧,几乎缩成一团。“烧得这么厉害……”他低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和心疼。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晚回来一些,岁安会烧成什么样子。

温于璨立刻起身,动作快而不乱。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帮祁岁安掖好被角,柔声道:“乖乖躺着,别动,我马上来。”然后他转身冲进卧室自带的浴室。很快,他端着一盆温水出来,手臂上搭着柔软的毛巾。水是他用手腕试过温度的,确保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他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浸湿毛巾,轻轻拧到半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祁岁安滚烫的额头上。冰凉湿润的触感让祁岁安不适地哼唧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躲开。温于璨用另一只手轻轻固定住他的脑袋,声音低柔地哄着:“乖,敷一下,降温会舒服点。”

接着,他换了一条毛巾,用温水浸湿,开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为祁岁安擦拭身体辅助物理降温。他先擦拭他纤细的、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脖颈,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避开喉结等敏感部位。然后,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擦拭他的腋下、肘窝等大动脉经过的地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限的耐心和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易碎的稀世珍宝。指尖偶尔划过祁岁安因为发烧而异常敏感的皮肤,引起他细微的颤栗,温于璨便会立刻放轻力道,或者用指腹轻轻抚摸两下作为安抚。

祁岁安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身体虽然依旧难受,但温于璨指尖传来的、带着凉意的温柔触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他近在咫尺的、带着急促呼吸声的陪伴,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独属于温于璨的、混合着夜风与淡淡古龙水的气息,都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一直紧绷着、因为病痛和孤独而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一点点地松弛下来。然而,精神一放松,委屈和后怕的情绪却更加汹涌地涌上心头,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持续的流淌,很快就将枕头濡湿了一小片。

温于璨看着他的眼泪,心都要碎了。他一边不停手地、继续用温毛巾帮他擦拭,一边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不停地哄着,像在哄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乖,不哭了,嗯?眼泪是咸的,碰到干裂的嘴唇会更疼的。”他顿了顿,用毛巾一角轻轻蘸去他眼角的泪,“擦一擦身体,热度散出来会舒服很多的。再坚持一下,我买了退烧药,是最好的那种,一会儿就给你吃,吃了药睡一觉,明天早上肯定就能退烧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强大的安全感。祁岁安虽然还在流泪,但身体却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朝着温于璨的方向微微靠拢,寻求更多的温暖和安抚。

温于璨仔细地为他擦拭完,将毛巾放回水盆。他摸了摸祁岁安的额头,温度似乎并没有立刻降下来,但至少进行了初步的物理降温。他起身,从自己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大衣口袋里拿出在路上让助理紧急送来的退烧药和消炎药。他仔细阅读着说明书,倒了杯温水,然后回到床边。

“岁安,来,我们先把药吃了。”他柔声说着,小心地扶起祁岁安,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祁岁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温顺地倚靠着他。温于璨将药片小心地喂进他嘴里,然后把水杯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下水,喉结艰难地滚动,将药片吞了下去。

吃完药,温于璨并没有立刻让他躺下。他维持着怀抱的姿势,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低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直到感觉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重新躺好,仔细地掖好被角。

他坐在床边,没有离开。伸出手,用指腹极轻地擦去祁岁安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他承诺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祁岁安烧得迷迷糊糊,但似乎听懂了这句话,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温于璨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不安,仿佛在确认他不会离开。温于璨对他肯定地点点头,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也许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也许是温于璨的陪伴带来了极大的安心感,祁岁安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终于陷入了沉睡。只是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温于璨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在病痛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温于璨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他抓着。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他低头看着祁岁安即使睡着也依旧带着病容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还好,他赶回来了。还好,他此刻能陪在他身边。这一刻的宁静和守护,抵得过一路所有的风驰电掣和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