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魔人的玉兰姨
我盯着茶几上的打折苹果,欧阳思思那条语像条滑腻的鱼,在寂静的客厅里游来游去。
“分享费好商量”这几个字,带着一种诱惑,砸在我心上。
去吗?
把自家的窘迫、父亲那用钱买断的尴尬、儿子前倨后恭的势利、还有自己这份保姆生涯里积攒的辛酸,都摊开来,变成欧阳思思直播间里供人消费的“故事”?
变成她口中“阶层与健康”议题的一个活生生的真人真事?
我想起她白大褂口袋里那个拴着U盘的祖传玉佩,想起她轻描淡写地说“把家丑变卖点”。
对她而言,或许一切皆可售卖,包括痛苦,只要包装得当,就能产生价值。
可对我呢?
这些琐碎的苦恼,是我夜不能寐的根由,不是剧本,更不是用来换取“分享费”的素材。
如果我把这些讲,会伤害很多人,他们将会对我怎样?
我按着语音键,想说“谢谢思思小姐好意,但我没什么可分享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松开了手指。
拒绝需要力气,而我现在,连敷衍的力气都少的可怜…
最终,我回了一句:“思思小姐,谢谢您看得起。我嘴笨,怕说不好,给您搞砸了。” 委婉,但意思明确。
她很快回了个俏皮的表情包:“没事的刘姨,随时想聊随时找我哦~”
话题便就此搁下——
我知道,我和她,终究是两条轨道上的人。
日子又回到了固有的节奏。
照顾周教授的起居,打理家务,接送思李,在琐碎中寻找写作的片刻安宁。
父亲的养老费用,姐弟四人按月打过去,倒也相安无事。
玉兰姨没再闹腾,不知是八千块钱暂时抚平了她的焦虑,还是她也累了。
儿子偶尔会发个信息,问候两句,不再提工作,但那份讨好还在,像一层薄薄的油花,浮在母子关系这碗清汤上。我配合着他的表演,心里也渐渐麻木了。
周教授对我家里的事从不深究,那份不动声色的帮助后,也再无异样。我对他,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敬畏。他像一座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浅。
然而平静没持续几天,一个傍晚,玉兰姨的打来了电话。
接起来就听见她带着哭腔:青儿,你快来一趟吧!你爸......你爸这呼噜声跟打雷似的,我这老房子隔音差,让他吵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啊!这还不算,昨晚半夜他迷迷糊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说什么我去做饭......我这心里直发毛,真怕他磕着碰着,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啊!
我心头一紧。
当初说好一月八千两人好好过日子,年轻时候我爸的呼噜声更大,她怎么不嫌弃呢?
现在她又闹出幺蛾子了?我心头正在琢磨…玉兰姨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还不听话…他不听话…白天也不消停…”
玉兰姨,您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稳住情绪问。
哎哟,你那爸!现在越来越不分好赖了…老张头今天提了只烧鸡来串门,你爸就疑神疑鬼的,非说人家是来勾引我。两个老头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你爸还要跟人家动手!”她停顿了一下,好像有抽抽泣:“青儿,张老头一直就是我的男闺蜜,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拿了8000生活费,他就开始得瑟了,你们得赶紧想个法子,这样下去真不行啊!
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的暮色。
哎呀,我这玉兰姨还真时髦的,还有男闺蜜呢?
看来,每月八千块钱买来的清静,她还嫌太便宜。
我爸也是,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吃醋?真是越老越不省心。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玉兰姨说:知道了,玉兰姨,您先劝着点儿,我尽快安排时间回去看看。
挂掉电话,我走到窗前。
楼下人人奔向归途。
我想起欧阳思思那把苦难变成卖点的,想起周教授无声的布局,想起玉兰姨精于算计背后的恐惧,也想起儿子那掺杂着利益的关心。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求存,过体面…
而我的战役,从未真正停火,只是换了个由头,从之前的金钱纠纷,变成了老人之间争风吃醋的闹剧。
我揉了揉眉心……哎…
第二节:田震云搬家
第二天,我便准时去了周教授家…
日子如流水般的划过,转眼过了5天…田震云一直没回来…
我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找到田震云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点嘈杂…
“喂,阿姨!”田震云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我正想晚点给您打电话呢。我这边手续都办妥了,周末,最晚下周一,我就过去把东西搬走,把钥匙给您送过去。”
“哎,好,好!”我连忙应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着急,你慢慢收拾。那个……小田啊,”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带着笑意说,“你这一走,阿姨这儿正好有个老朋友要过来住,你看这事儿巧的!”
“是吗?那敢情好!”田震云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爽快地说,“阿姨您放心,我肯定给您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不给下一位住客添麻烦。”
“哎,好孩子。”我放下电话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那棵开始落叶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丫指向天空,倒有一种洗尽铅华的利落。
一个星期后的周六上午,门开了。
我看见田震云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
他身边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简单的粉色卫衣和牛仔裤,一双小白鞋。
“阿姨,这是姚娜,我女朋友。”田震云侧身介绍。
姚娜乖巧地打招呼:“阿姨好,打扰您了。”
“快请进,说什么打扰。”我连忙让他俩进屋,这姑娘长的漂亮又乖巧——难怪这小子最近神采飞扬的。
“刘姨,我今天回来搬家!”田振云说着打开了,他住的那个屋…
我看到里面的东西早已经整理好了…
“哦,小田,你们慢慢收拾,不着急!”我笑着回答。
院子里停着一辆亮黄色的qq车。
田震云的东西不多,几个纸箱和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他麻利地把东西搬下楼,姚娜也想帮忙搬个小箱子,却被他轻轻拦下:“这个重,我来。”说着单手就拎了起来,“你帮我扶着门就好。”
姚娜脸上泛起红晕…我看着这对年轻人,不禁莞尔。
东西装车后,田震云让小林在车里等,自己又折返回来。
他脱下外套,从卫生间打来一桶水。
“小田,不用收拾了,我慢慢收拾吧!。”
“刘姨,我简单收拾一下,您一个星期才休息两天。”他说着就干了起来。
“那我出去买点菜,你慢慢收拾吧!”我拿起了桌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等我买菜回来…他已打扫完毕,他不仅把自己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还把那间阳卧里外都擦拭了一遍,地板拖得锃亮,连窗户玻璃都擦得透光。
田震云从裤兜掏出钥匙,郑重地递给我:“刘姨,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房子打扫好了,您检查一下。”
我接过钥匙:“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你朋友什么时候来?要不要我帮忙搬行李?”
“下周三到。”我看着他一头汗,递过一杯水,“倒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田震云喝了一大口,眼睛亮了起来:“我和姚娜在城南软件园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我的新工作,下周一报到。”他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真好。”我由衷地说,“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看那女孩还真不错。”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阿姨,那……我先走了。您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我送他到门口。
田震云朝我挥挥手,小跑着奔向那辆qq车。
坐进副驾驶时,我看见姚娜侧过身摸了一下田震云的脸……
小车缓缓启动,消失在秋日的树影里。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差不多落光了,曾经那个努力的年轻人,已经带着他的幸福,奔向了新的生活。
我看着一尘不染房间,我立刻给李春桃发了信息:「春桃,房子收拾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来。」
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真的吗,刘姐!太好了!我……我这就收拾东西,下午就过去!”
下午五点多,门铃响了。
第三节:李春桃入住
我打开门,看见李春桃站在外面,脚边放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和一个巨大的编织袋,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却闪着这十年来我从未见过的希望的之光。
“刘姐,我来了!”她笑着说,声音清脆了许多。
我赶紧侧身让她进来:“快进来,快进来!路上累了吧?这就是你的家,别拘束。”
她提着行李走进客厅,有些拘谨地打量着这个她以后的新起点。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了她身上。
李春桃的到来,像一股温润的活水,悄然注入我沉寂的生活。
她是个极好的室友,勤快、安静,且有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
每天我起床时,客厅的暖水瓶总是满的;晚上回来,她会把思李早早的接回家。
——她报了一个夜校,说是想学点记账。
这个曾颠沛流离的女人,正试图在我这方小小的屋檐下,重建她的生活。
她找了一份在附近超市做理货员的工作,每天站得很久,很是辛苦,但她干得很踏实,从未有过抱怨。每个月发薪的日子,她总会准时将一千块钱房租放到我的床头柜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安顿下来后,日子仿佛真的进入了一种新的平稳。
早晨我熬粥时会多带出一碗,晚上她他下班时也会往家买一些水果。
饭后,我们常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聊些家长里短。
她不多话,但她的行动更让人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