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了整艘星槎。
云逸尘还握着操纵杆，但眼前一片黑。他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风。身体很沉，经脉里像塞了沙子，一动就疼。
“有人在吗？”他问。
没人回答。
他松开手，靠在控制台边上。身体慢慢浮起来，撞到舱顶，又飘下来。他知道这是失重，说明船被漩涡吸进去了。传说进去的人，连魂都回不来。
忽然，他指尖有点暖。
这暖不是从自己身上来的，是从外面传进来的。那股热顺着船身滑过，像一只手摸过铁皮。接着，星槎轻轻一震，乱晃的方向稳住了。
云逸尘睁大眼睛，盯着前方。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船在动。不是被拉走，是被人推着走。
“别运功。”他说，“有东西在帮我们。”
角落里传来一声哼。是慕容雪。
“你说谁啊？我现在动都动不了。”她声音弱，还是不服气，“要是真有神仙，先把我的蛊虫救回来。”
她说完，掌心的两只小虫动了一下，发出一点蓝光。
这时，楚寒靠着能源箱，看见一块碎导航盘浮了起来。它歪着悬在空中，裂缝里透出金线，一闪一闪，像在传消息。
“这……”他想碰，又缩回手，“这不是壁画上的字吗？怎么在这儿？”
没人答他。
苏清绾躺在角落，外袍裹得紧紧的，呼吸很轻。可就在这一瞬，她手腕上的月牙印记闪了一下，白光顺着衣袖流到地上，连上船底的一道旧刻痕。
云逸尘看到了。
那道刻痕是他出发前用剑划的，为了试材质。现在，那条线开始发热，像是活了过来。
“它不是随便动的。”他说，“它是来找我们的。”
话刚说完，船猛地往前冲。
这次不一样，不是慢慢走，而是像被大力托起，直接甩出去。四人撞上舱壁，又被弹开。云逸尘扑向控制台，发现操纵杆自己动了，角度变了，航向正了，不用人操作。
“它在替我们开船。”楚寒小声说，“这船……活了？”
“别说傻话。”慕容雪咬牙，“是外面的东西在控。我蛊虫感到了，那力道有节奏，像心跳。”
她把手按在地上。几秒后，嘴角扬了下：“有意思，它不排斥我。我把蜃影蛊放出去试试。”
她没等别人说话，指尖一弹，一只透明小虫飞出，穿过舱壁不见了。
下一秒，船里响起轻微嗡鸣，像是回应。
“成了！”慕容雪眼睛亮了，“蛊虫接上了那股力，现在能引能量进推进阵！”
“那就照做。”云逸尘立刻说，“关掉所有自己供电，别跟外面的力对冲。”
楚寒马上动手，把最后三块灵核拆下，放进隔离匣。刚做完，头顶灯闪了一下，昏黄的光照出来，不太稳，但能看清人脸了。
“省点电。”慕容雪翻白眼，“我还以为你要炸船庆祝。”
“没时间。”云逸尘看着窗外，“快到了。”
没错。
外面的黑开始退。不是变亮，是像布被撕开，露出后面的星空。漩涡看得清了，很大，很慢，带着压迫感。但它在合拢，边缘扭曲成圈，像最后一道门要关上。
“三息内。”楚寒看天象盘，“再晚，我们就成虚空里的灰。”
“那就现在。”云逸尘深吸一口气，“抓稳！”
话没说完，一道银蓝的光出现，缠住星槎。那光不刺眼，却让人不敢看，好像有很多眼睛在盯他们。
星槎突然加速。
这次不是挣扎，是冲。船划过气流，发出低吼，像受伤的兽挣脱牢笼。漩涡的最后一层挡在眼前，然后迅速变小——他们穿过去了。
最后一点黑雾被甩在身后，整片星域亮了。
远处有星河，近处漂着几块石碑，上面刻着没人认识的字。星槎停在半空，引擎不动，灯忽明忽暗，但没坏。
“出来了？”慕容雪瘫在横梁上，手还在抖，“我没做梦吧？”
“不是梦。”楚寒摸导航盘，“坐标变了。我们不在原来的虚空海了。”
云逸尘没说话。
他站着，手里拿着传讯玉牌。刚才冲出来时他明明松了手，可现在玉牌好好在他掌心，边上多了道细纹，弯弯曲曲，像一把断剑的影子。
“它不是来救我们。”他低声说，“是在等我们。”
这时，苏清绾动了动手指。
她还没醒，嘴张了下，说出两个字：“娘……”
云逸尘猛地回头。
她手腕上的印记又亮了，比之前更稳，像得到了回应。
楚寒看着那光，忽然想起什么：“古籍写过，初代云家主死前留下一句话，说‘若血脉未绝，终有重逢之日’。”
“你听谁说的？”慕容雪皱眉。
“藏书阁最下面一本，《玄门遗事》，烧了一半。”楚寒苦笑，“我以为是瞎写的。”
船里安静了。
没人再说话。
云逸尘低头看玉牌，手指摸过那道新纹路。它很烫，像刚从火里拿出来。
“所以刚才那股力……”慕容雪开口，“是云家老祖出手了？”
“不一定。”云逸尘摇头，“更像是早就设好的东西，就等我们到那个点。”
“那你爹知道吗？”她问。
云逸尘没答。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家族灭亡那天起，所有线索都被藏起来了。现在，这些东西开始出现了。
“先修船。”他说，“还有路要走。”
楚寒点头，起身去查能源。慕容雪收回蛊虫，靠在横梁上闭眼休息。苏清绾还躺着，呼吸稳了些。
云逸尘走到舷窗前。
外面星星静静挂着，石碑漂着。其中一块裂缝里，卡着半截断剑柄，生锈了，但有点熟悉的光。
他胸口突然一闷。
那里有道旧伤，十年前被逐出师门时留下的。现在竟发烫，像有什么要钻出来。
他抬手按住。
手刚碰到衣服，身后“咔”一声。
他回头，看见苏清绾的手腕垂在垫子边，月牙印记对着地面，投下一道影子。那影子没跟着她动，而是慢慢转向门口，指着通往底舱的楼梯。
楼梯尽头，一道原本没有的刻痕，正从石缝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