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水来了，电通了，某些人的脸也绿了
“轰——隆——隆——”
钢铁巨兽的咆哮，几乎要将泵房的屋顶掀翻。地面在以一种令人牙酸的频率高频震颤，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机油混合的奇异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刚刚亮起的灯光，在这狂暴的功率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闪烁，明暗交替，将泵房内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啪！”
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不是电火花，而是总闸再次跳开的声音。
光明，第二次被黑暗吞噬。
但那撼天动地的轰鸣，却并未停止。备用柴油发电机在主电网崩溃的瞬间自动介入，虽然功率不足以支撑全部照明，却顽强地维持着一号主泵的核心运转。只是那声音，因为供电不稳，变得有些声嘶力竭，像一头被扼住喉咙的巨龙，发出了痛苦的闷吼。
“哈……哈哈……”墙角的刘三，在短暂的失神后，再次爆发出神经质的笑声，只是这笑声里，再无半分嘲弄，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癫狂，“我就说……我就说不行！电网……电网撑不住！这下……这下彻底完了！整个绿洲市的变电站都要烧了！哈哈哈哈……”
他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即将以更大灾难收场的闹剧。
小张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已经摔在一旁，屏幕碎裂，但万宝路的声音依旧顽强地从里面传出。冯姐则扶着门框，脸色煞白，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黑暗中，只有林默的身影依旧站得笔直。他没有理会刘三的疯笑，也没有去看那台嘶吼的机器。他只是侧过头，对着地上的手机，平静地问了一句。
“万总工，柴油机撑不了多久。”
手机里，万宝-路的咆哮声再次响起，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妈的，我知道！是线路老化！他妈的豆腐渣工程！你那里的进线功率根本顶不住G150的满负荷启动！小子，听着，这是最后一个活儿！干完这个，老子要去睡觉了！”
林默捡起地上的手机，重新打开手电功能。
“你说。”
“去配电室！找到一号泵的分控开关柜！里面应该有一排备用线路的闸刀，常年断开着！他们为了省钱，肯定没用足额的线，但是把备用线路并联上去，就能撑住！”
“明白了。”
林默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口袋，转身就朝配电室走去。他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仿佛万宝路说的不是一个猜测，而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你还要干什么？”刘三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林默的背影，像是见了鬼。
林默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一句话：“给你们擦屁股。”
配电室里，刺鼻的焦糊味更加浓烈。一号泵的分控开关柜上，主闸刀因为高温已经有些发黑，旁边果然有一排小一号的、落满了灰尘的备用闸刀，孤零零地处于断开位置。
林…默看着这排闸刀，忽然明白了。这不是什么技术难题，这根本就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要么，花大价钱，一次性把主线路换成符合德国人设计标准的粗壮电缆；要么，就用这种并联好几路细电缆的“土办法”，勉强达到标准。
绿洲市水务集团，显然选择了后者，甚至连并联都懒得做，只接了主路，让那些备用线路在这里睡了不知多少年大觉。
这不仅仅是豆腐渣工程，这是常年累月的不作为和渎职。
林默从墙上取下一根绝缘操作杆，走到开关柜前。他没有立刻去合上那些备用闸刀，而是转过身，看向跟进来的、一脸惊恐的刘三。
“刘师傅，我问你个事。”林默的声音很平静。
“领……领导，您说。”刘三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这泵站的柴油，储备了多少？”
“按……按规定，是七十二小时的量。”
“规定？”林-默笑了，手电的光从刘三的脸上一扫而过，“我刚看了一眼油表，最多还能撑二十分钟。你们把柴油，卖了？”
刘三的身体猛地一颤，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表情，已经不是惊恐，而是绝望。
林默不再看他，转回头，用操作杆，“咔哒”、“咔哒”，干脆利落地将那几路备用闸刀，一一合上。然后，他走到总闸前，第三次，握住了那根冰冷的主闸刀手柄。
他回头，最后看了刘三一眼。
“看好了，什么叫专业。”
“轰！”
他猛地推上总闸！
这一次，没有闪烁，没有摇晃。整个泵房，整个配电室，所有灯光在一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亮度，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
那台钢铁巨兽的嘶吼，也瞬间从痛苦的挣扎，变成了一声通畅而雄浑的咆哮！稳定，磅礴，充满了无可匹敌的力量！
水来了。
电，也通了。
刘三和他那两个同样呆若木鸡的同伙，脸色在刺眼的白光下，一片惨绿。
林默扔掉操作杆，走到泵房的水龙头前，拧开阀门。一股强劲而清澈的水流，“哗”的一声喷涌而出。他把手伸到水下，仔细地冲洗着满是油污和汗渍的双手和脸颊。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也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他洗了很久，直到指甲缝里的最后一丝油污都被冲走。然后，他关上水，用还算干净的衣袖擦了擦脸，又整理了一下那件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衬衫的领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
整个泵房，除了机器雷鸣般的轰响，安静得可怕。
小张和冯姐站在门口，看着他，眼神里是混杂着崇拜、敬畏与狂热的复杂光芒。
而刘三等人，则像是三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的脸上，那抹绿色，已经深得快要滴出水来。
林默一步一步，走到刘三的面前。
他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哒、哒”声，在巨大的轰鸣中显得微不足道，却又清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停下脚步，没有居高临下，只是平视着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壮汉。
“我刚才说的话，还记得吗？”
刘三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默没有再逼他，只是伸出一根干净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刘三上衣口袋里露出的手机一角。
“打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你的钱总，下马威，我收到了。”
“现在，轮到我敬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