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小院的炊烟早已散尽,唯有厨房还留着几分烟火气。墨影挽着素色袖口,指尖沾着未干的水珠,正利落地将洗净的碗碟一一码进橱柜,白瓷相碰的叮当声清脆悦耳,在静谧的傍晚里格外分明。
另一边的院落中,童心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木桌,粗布抹布擦过桌面,连缝隙里的饭粒都被他仔仔细细抹去,直把桌面擦得锃亮反光。
与此同时,童战与天雪并肩踱进厢房。天雪径直走到雕花立柜前,拉开柜门,里面竟摆着一包炒得喷香的瓜子,还有几个圆滚滚的苹果、黄澄澄的橘子——这是她昨日特意去山下市集买回来的。
童战端着个红漆托盘候在一旁,天雪便将零食水果逐一取出来,不多时就把托盘铺得满满当当,显然是打算去院里伴着晚风、就着星空和众人闲聊。
“天雪,”童战看着她往托盘里摆上最后一个橘子,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期盼,“我们明天就回龙泽山庄吧,孩子们还等着呢。”
天雪合上柜门,指节在柜门上轻轻叩了一下,回头时眼里漾开柔和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也想孩子们了。”
童战的嘴角瞬间扬得老高,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刚到院落,就瞧见墨影和童心已经在桌边坐定,四周的灯笼早已挂上,暖黄的光晕洒下来,把整个院落都笼得亮堂又温馨。
瞧见二人出来,墨影和童心都默契地笑了笑,眉眼间满是卸下防备的松弛惬意。
童战把托盘稳稳搁在桌上,先扶着天雪落座,才挨着她的身侧坐下。
童心的目光早黏在了托盘上,迫不及待抓起一把瓜子,小心翼翼地磕起来,瓜子壳都规规矩矩攥在掌心,半点没掉在桌上。
“墨影,童心,”童战清了清嗓子,把回龙泽山庄的话又说了一遍,“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回去。”
“好啊好啊!”童心一下子来了精神,手里的瓜子都顾不上嗑了,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可墨影却没应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心头漫上一丝失落。他原以为能在这清净的清风寨多盘桓些时日,没想到转眼就要启程。
天雪瞧出他的低落,立刻开口道:“墨影,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对呀!墨影!”童心也跟着帮腔,往前凑了凑身子,语气热切,“我跟你说的那个能自己跑的车子是真的,你去龙泽山庄就能亲眼看看!”
童战没立刻搭话,只静静观察着墨影的神色。
墨影却摇了摇头,语气淡得像山间的风:“不了,我就在这里吧,守着清风寨的众人,这里也清净。”
“那可不行!”天雪一听就急了,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带着几分固执,“这里就你一个人,你要是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童战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墨影不走,天雪定然也不肯动身,连忙转向墨影,语气都添了几分急切:“墨公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和我们一起走吧,人多也热闹些,往后要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是啊,走吧墨影!”童心也急了,他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聊到一块儿的人,哪舍得就这么分开,拽着墨影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墨影看着童战——往日里的醋坛子此刻竟半点醋意都没了,再瞧瞧童心眼里的真心,还有天雪不容置喙的固执,心里忽然软了一块。
天雪见他犹豫,又缓下语气补了一句:“墨影,以后我们也会常回来看看云兰他们的。”
墨影沉默了片刻,终于松了口:“好吧,我跟你们先回去。”
天雪瞬间笑弯了眼,心里却悄悄盘算了个关于墨影的小打算,等回了龙泽山庄再告诉墨影。
童心则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拉着墨影的胳膊,叽叽喳喳说起了龙泽山庄里的新奇物件,没一会儿就把气氛搅得热络起来。
可童战瞧见天雪对着墨影笑,心里的醋坛子又翻了,大半个身子都往天雪那边凑,挡住天雪看墨影的方向。
天雪看到童战这个样子哭笑不得,低声问:“怎么了?”
“我给你剥橙子吃。”童战说着就拿起个橙子,指尖麻利地剥去外皮,橙黄的果肉露出来,还带着淡淡的果香,他扳下一块,直接递到天雪嘴边。
天雪无奈一笑,伸手想去接,童战却偏不松手,执意要喂她。她瞥了眼墨影和童心正聊得投入,没人注意这边,便快速张开小嘴,把果肉含了进去。
“怎么样,甜不甜?”童战盯着天雪,低声问道。
“甜。”天雪眉眼弯弯,“到时候回去路过市集,再多买点,小悠牧、小书逸、小琉璃和小璟泽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孩子们都一岁了,”童战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怀念,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天天拉着我的手问,娘亲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啊,早就想你了。”
天雪的心猛地一揪,酸涩与愧疚瞬间漫上心头,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回去了,我再也不离开他们,一定好好弥补这一年,对他们的亏欠。”
童战忽然凑近,用气音低低道:“那我呢?这么多年了。”说着,微微瘪了瘪嘴,眼底满是委屈。
天雪原本想打趣说“都在一起了,还需什么弥补”,可听到“这么多年”四个字,心头猛地一沉,那些错过的八年光阴,那些隔着山海的牵挂与等待,瞬间涌上心头。
她抬眸看向他,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声音温软:“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童战笑得眉眼弯弯,连忙摇头,眼底藏着狡黠的光,“要别的,这个不算。”
天雪皱起眉,故作嗔怪道:“别的?你可别指望我给你做鞋子,我可没学过这个,做出来怕是要硌脚。”
童战却只是摇头,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偏偏抿着唇不肯说出口——他既怕说出来惹得天雪恼了捶他,又怕那话儿太直白,会让她脸颊泛红,羞得不肯理他。
天雪瞧着他这副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气笑了,心里暗暗嘀咕:以前的童战可不是这样,有什么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哪像现在这般扭扭捏捏的。等回房间了再问问。
墨影正听童心讲得入神,余光却瞥见了他们俩的小动作,愣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
天雪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站起身对着三人道:“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聊。”话音落,脚步匆匆地往厢房去了。
童战一看她这急匆匆的模样,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墨影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虽有点怅然,更多的却是由衷的祝福。
童心看着二哥这黏人的样子,高兴地笑了起来,心里说道:“二哥就得这样守着二嫂才对。”随后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大口吃了起来。
天雪刚踏回厢房,脚步都没来得及歇,便径直走向床脚那只雕花小柜。她弯腰掀开柜门,指尖触到叠得整齐的素色棉布与针线笸箩,才松了口气,旋即坐到床沿,捻起银针就垂首穿线,指尖翻飞间,带着几分赶工的急切。
方才她忽然想起月事已近在咫尺,惯用的贴身物什还未备妥,急急忙忙回来赶制。
木门“吱呀”一声被轻推开,又迅速合上,带起的风拂动了烛火,童战的身影已快步走了进来。
天雪抬眸,眉梢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你不在外头陪童心和墨影说话,进来做什么?”
童战几步便跨到床边,眉眼弯着笑,语气亲昵得很:“我要陪你,天雪。你这是在缝什么?”
天雪本想嗔他一句“太过黏人”,可话到嘴边,瞥见自己手中的物件,脸颊倏地腾起一层绯色,慌忙将棉布往身后藏,推着他的胳膊催促:“你快出去!”
“我不出去。”童战纹丝不动,反而往前凑了凑,语气里竟带了点委屈,“天雪,你又赶我走。是什么东西,连我都不能看、不能问吗?”
天雪被他这模样弄得无奈,没好气地回:“我只是让你出去片刻罢了。再者,女儿家的私物,你也要这般刨根问底地窥探吗?”
童战却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怅然:“我就是想离你近些,总怕今日这般安稳,是一场梦。”
这话像温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天雪的心尖,让她瞬间软了语气,无奈轻叹:“那你也不必这般黏着我。”
她心里还记挂着没完工的活计,便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去那边坐着,我要做事了,不要来打扰。”
童战一听这话,反倒笑了,又凑近几分追问:“到底是做女儿的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也学习下,我还能帮你一起做。”
天雪听了童战后面的话,见童战是误会了给小琉璃做的,怕再继续这样下去耽误。索性侧过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把实情说了。
童战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热意,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道:“天、天雪啊,我、我……”
“这下知道了?赶紧过去!”天雪推着他的胳膊,耳根也泛着红,催促得更急了些。
童战定了定神,却不肯挪步,眼巴巴望着她:“我不过去,就坐你身边安安静静看着,绝不扰你,行不行?”
天雪没辙,只能无奈点头:“随你。”说罢便将藏在身后的棉布和针线重新取出来,指尖飞快地穿梭,只想尽快把活计做完。
童战果真乖乖坐在一旁,目光却像黏了丝线般缠在天雪身上,偶尔扫过她手中的物件,脸颊便又泛起一层薄红。
不知过了多久,天雪终于缝好最后一针,她仔细将针脚捋平整,又把做好的物什叠好,凝神间,便将东西收进了指间的戒指空间。
童战看得一愣,连忙追问:“天雪,这是……”
“放进戒指里了。”天雪随口答道,指尖揉了揉发僵的指节。
童战这才回过神,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覆上去,轻轻帮她揉捏着指腹,语气里满是心疼:“缝了这么久,手都酸了吧?”
天雪望着他专注的模样,心头漫过一阵暖意,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安稳得让人心慌,又幸福得不像话。
可暖意没持续多久,她忽然想起他先前的伤,伸手攥住他的左手腕,微凉的指尖贴在他的皮肤上,神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童战,你把衣服脱了。”
童战彻底愣住,耳尖先一步泛起热意,脱口而出:“脱……脱衣服?”
“你想什么呢?”天雪看到童战误会了,语气又急了几分,“我是看看你的手,之前烫伤的地方,可留了疤痕?”
原来是为了这个。童战连忙摆手:“早好了!隐修给我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真的?”天雪显然不信,目光又扫过他的胸口,“那胸口的刀伤呢?我得亲自看过才放心,你快脱啊!”
童战见她急了,不敢再犟,利落地褪下外衫,又解开中衣的系带,精壮的上身便露了出来。常年习武的肌理线条流畅匀称,带着薄汗的皮肤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健康的麦色光泽。
天雪攥着他的左手,指腹一遍遍摩挲过先前烫伤的手腕,那里果然光洁如初,她悬着的心先落了一半。
随即她俯身凑近,视线落在他心口的位置——一道浅浅的疤痕还印在那里,那是她当初失控时,亲手刺下的伤口。天雪的眼眶倏地红了,指尖轻颤着抚上那道疤,触感粗糙。
她仰起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尾音都在发颤:“童战,还好你没事。”
童战看着她泛红的眼尾,便知她又想起了那段锥心的过往。他抬手扶住她的肩膀,掌心带着温热的力道,柔声哄道:“乖,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天雪红着眼睛,拿起一旁的衣服往他身上披,语气里带着后怕的嗔怪:“快穿上,仔细着凉。”
“好。”童战望着她,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三两下便把衣服穿好。
“童战,你出去陪墨影和童心吧。”天雪的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未散的鼻音。
童战转头瞥了眼窗外,夜色已经漫上来,院里隐约能听到童心爽朗的笑声,他却没动,反而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我要陪你,有童心陪着墨影就够了。”
天雪闻言,小声嘀咕:“那……他们会不会说我们什么?我回了房间,你还跟回了房间。”而且,天还早。
童战低笑一声,手臂一收将她稳稳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理直气壮又带着几分宠溺:“说我们什么?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在一起,怕什么。”
天雪愣了愣,仰头看了看他认真的眉眼,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话在理,便不再纠结,安心地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任由自己陷进这份温热的安稳里。
没一会儿,天雪忽然低低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小腹,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方才还染着淡淡红晕的脸颊,瞬间惨白,细密的冷汗浸满额头,顺着鬓角滑落,濡湿了颈间的素色衣襟。
她心里咯噔一下,便知是每月那磨人的苦楚又缠上身了,她还以为是明天。
天雪咬着下唇,疼得连声音都在发颤,攥着童战衣袖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都在抖:“童战,你快出去。我不让你进来,你就千万别进来,听见没有?”
童战瞥见她这副模样,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天雪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白成这样?是不是哪里疼?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天雪疼得身子蜷缩起来,额角的冷汗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她强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尾音都染上了哭腔:“我没事……就是,就是月事来了,我要处理一下,你快出去。”
“我不出去!”童战急得说道,生怕自己一走,天雪会怎样,“我去门边背对你,好不好?”
天雪疼得浑身发软,哪里还有力气跟他争执,只能咬着泛白的唇瓣,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那……那好吧。”
童战立刻应下,转身快步走到门边,脊背挺得笔直,连头都不敢往侧方偏一下,生怕自己的目光惊扰了她半分。
天雪见他站定,才撑着发软的身子,缓缓抬手放下床幔。素色的纱幔将外面的视线彻底隔绝开来。
她凝神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备好的东西,一番手忙脚乱的收拾后,终是脱力般瘫坐在床沿,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气息微弱:“我……我好了。”
这话刚落,童战就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一把掀开床幔。映入眼帘的,是天雪虚弱地靠在床柱上的模样,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半分血色,连平日里清亮的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心口一紧,连忙坐过去,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让她软软地靠在自己怀里,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天雪,你都疼成这样了,怎么还说没事?”
天雪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气息都有些不稳,却还是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轻声道:“真的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来这个,都这么难受吗?”童战满脸的茫然与心疼,语气里满是无措的担忧,他从未见过天雪这般脆弱的模样。
天雪摇了摇头,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声音低哑:“因人而异,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生了小悠牧他们三个后,就疼了。等回去了,再让隐修好好看看吧。”
童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生孩子后落下的病根。心口瞬间被愧疚与心疼填满,他低头,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声音沙哑:“天雪,辛苦你了。”
天雪靠在他怀里,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自从连夜赶去冷家堡后,这情况才越发严重了。不过还好……还好去得及时,月牙的孩子们没事。”
“怎么会严重的?”童战的心都揪紧了,语气里满是后怕,他竟不知,去救冷家堡还这般不容易过。
“生了孩子后本就没及时调理好,身子底子虚得很,再加上一路奔波,风餐露宿,连片刻的安稳都没有,这症状就一下子加重了。”
天雪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眼底的倦意却藏不住,“我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关外,月牙的婆婆和孩子们,只有七天的时间,我必须快马加鞭地赶到,一刻都耽误不得。”
“从关外到冷家堡,少说也要半个多月的路程,你竟硬生生缩到了七天?”童战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不敢想,那七天七夜里,她是怎么不眠不休地赶路,又是怎么扛过一路的风霜与苦楚。
“嗯。”天雪轻轻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襟,“多亏了有续命丹,不然就算赶到了,我也救不了他们。后来在陈县,我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下毒的红姬,还有整个魔幽教,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和墨影,才回了这里。”
童战心疼极了,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和武功的?”
“离开竹县一个月后,在郊外的树林里。”天雪的眼神暗了暗,声音轻了几分,“我本想回当初生孩子们的那间木屋,就那样平平淡淡过下去。没想到碰到两个恶人,危急关头,那些尘封的记忆和武功,就全回来了。”
她顿了顿,眼底漾起几分释然,“这一路,该报的仇报了,该还的恩也还了。童战,我累了,我想回水月洞天,和你一起,守着孩子们,看着满山的花开,安安稳稳过完余生。”
“好。”童战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带着孩子们回去,再也不分开。”他的天雪受苦了。
话音刚落,天雪的额头又沁出一层冷汗,小腹的疼痛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狠狠扎着,她忍不住低低呻吟出声,身子微微蜷缩。
童战见状,立刻运起体内的真气,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渡了过去,试图帮她缓解那钻心的痛楚。
天雪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气息也平顺了几分,她攥着童战的衣襟,轻声道:“回去之前,得让隐修给墨影治治脸上的伤疤。还有他的嗓子。”
“放心。”童战柔声应下,心里清楚,天雪执意要带墨影回去,多半也是为了这事,他的天雪,总是这般处处为旁人着想,“隐修新研制的药膏,正好能治疤痕,至于嗓子的旧疾,隐修医术高明,也定能治好的。”
天雪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眼底漾起几分狡黠的光芒,带着几分打趣:“你以后,也别再莫名其妙吃醋了,不然,怕是有你吃不完的醋。”
童战愣了愣,随即也笑了,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眼底满是笑意:“还不是怕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要真抢走,早就抢走了。”天雪轻轻哼了一声,眉眼弯弯,“墨影也不会回去找你,我们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我这几天怕是起不来了,要推迟回去的时日了。”天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又添了几分歉意,“你们自己弄吃的吧。而且我这几天,脾气可能不太好,你多担待些。”
童战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语气郑重又温柔,字字恳切,像是在许下一生的承诺:“别说脾气不好,就算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天雪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哑着嗓子轻轻应道:“童战,我困了。”
童战柔声应道:“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都在。”
“嗯。”天雪话音刚落,便缓缓阖上了双眼,纤长的睫毛轻垂,在眼下晕开一片浅浅的阴影。紧绷的四肢渐渐松弛下来,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童战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他小心翼翼地将天雪轻轻放平在柔软的床褥上,又掖好被角。
天雪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嘴角还无意识地微微抿着,显然睡梦中也没能挣脱那痛楚。
童战坐在床沿,掌心依旧覆在她的小腹上,源源不断的温热内力缓缓渡入她的体内,试图驱散那疼痛。
童战凝视着天雪毫无血色的唇瓣,看着她额角偶尔沁出的细密冷汗,心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过往种种瞬间涌上心头——她怀胎十月的艰辛,生儿育女的苦楚,千里奔波的疲惫,江湖纷争的伤痕……桩桩件件,无一不刻着她的隐忍与坚韧。
他喉间发紧,暗暗在心底发誓,往后余生,定要倾尽所有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半分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