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养心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
八十三岁的苏璃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空白的明黄诏书。她提起朱笔，手腕微微颤抖——不是因年迈，而是因即将卸下的重担。
云昭，她对着虚空轻语，我终究还是比你多撑了这些年。
笔尖落下，墨迹在诏书上晕开：
朕承天命六十载，夙夜忧勤，未尝懈怠。今四海升平，万民安乐，而朕年事已高，精力日衰...
写到此处，她停下笔，望向殿外。月光如水，洒在太液池上，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在池边嬉戏。
琼儿...她轻声叹息，若你还在，该是多好的年纪。
收敛心神，她继续写道：
皇太孙云枫，天资聪睿，仁德爱民，屡立功勋，深得军民之心。今传位于云枫，即皇帝位...
最后一笔落下，她长长舒了口气。这禁锢她数十年的皇位，终于可以交出去了。
李德全。
老内侍应声而入：陛下。
传云枫。
当云枫匆匆赶来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苏璃褪去了平日威严的朝服，只穿着一件素色常服，正悠闲地品茶。
皇祖母，您...
苏璃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陪朕喝杯茶。
云枫忐忑不安地坐下。苏璃亲手为他斟茶，动作娴熟自然，完全不似平日需要人伺候的皇帝。
知道为什么选在深夜传召你吗？她问。
云枫摇头。
因为这是朕最清醒的时候。苏璃望向窗外，几十年来，每个深夜朕都在批阅奏章，处理政务。但今夜，是最后一次了。
她将诏书推到云枫面前：看看吧。
云枫展开诏书，越看越惊：皇祖母！您...
正值该享清福的时候了。苏璃打断他，这个位置，朕坐得够久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知道朕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云枫恭敬道：开创盛世。
苏璃摇头，是自由。
她转身，眼中有着云枫从未见过的向往：
太宗皇帝和我来的那个世界，人们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生活。不必被身份束缚，不必被责任牵绊。
可是皇祖母是一国之君...
朕这个一国之君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个理想，想当初朕也不过是个普通......“社畜”。
正因为是一国之君，才更知道自由的可贵。苏璃轻抚着窗棂，这几十年来，朕每一天都在扮演这个角色。现在，是时候做回苏璃了。
云枫震撼地看着祖母。他从未想过，这位威严的女帝内心竟藏着这样的渴望。
那您...之后有什么打算？
去骊山行宫。苏璃微笑，种花、钓鱼、看书...做所有这六十年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现在我终于要这下这个担子了，只是要辛苦你了。
云枫郑重接过：孙儿必不负所托。
还有一事。苏璃神色严肃起来，谢文渊的余党虽已清除，但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你要时时警惕。
孙儿明白。
苏璃满意地点头，突然咳嗽起来。云枫急忙上前搀扶，却被她推开：
无妨。老了就是这样。
她走到殿门处，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
去吧。明日早朝，朕会亲自宣布诏书。
云枫离去后，苏璃独自在殿中踱步。六十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登基时的忐忑，治国时的艰辛，失去云琼时的痛彻心扉...
最后，都化作了即将解脱的释然。
属于女帝苏璃的时代结束了。
而属于苏璃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