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膜里嗡嗡作响,全是薄靳寒那颗狂跳的心脏擂动的声音。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
他的身体滚烫得像一座移动的火山,结实的胸膛肌肉因为极致的紧绷而坚硬如铁。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勒断。
可偏偏是这种近乎粗暴的禁锢,才让她那正在被撕扯的灵魂,找到了一点点真实感。
“你……”苏晚的嗓子干涩得冒烟,刚说出一个字,就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肺部还残留着被花朵填满的窒息感,而四肢百骸却像是被冰封过,僵硬而冰冷。
薄靳寒抱着她的手臂没有半分松动,反而将她整个人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后背完全挡住了那个诡异的泉眼。
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侧脸的轮廓在洞穴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最锋利的冰雕。
“别说话,调整呼吸。”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怒火未消,却多了一份不容错辨的紧张。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个原本只是在原地搏动的泉眼,光芒猛地暴涨!
“嗡——”
一声奇异的低鸣响彻整个地下空间,那具盘坐在泉眼上的干尸,在光芒的照耀下,寸寸碎裂,彻底化为齑粉,融入了光芒之中。
紧接着,那团交织着翠绿与灰败的光球,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水袋,猛地炸裂开来!
“小心!”
“卧倒!寻找掩体!”
薄靳寒的吼声和另一名小队长的命令同时响起。
已经来不及了。
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带着实质性力量的能量潮汐。
一名站在最外围的队员反应慢了半拍,左肩被一道灰败色的能量流擦过。
“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众人惊骇地看到,他那头乌黑浓密的短发,从被能量扫中的左肩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上蔓延,瞬间变得灰白、枯槁,如同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杂草。
短短两秒,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半边身子看起来像是八十岁的老人!他的左臂皮肤松弛下垂,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老人斑,连带着半张脸都垮了下来,眼角耷拉,充满了死气。
“我的手……我的手!”他惊恐地举起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已经枯瘦得如同鸡爪,指甲浑浊,充满了不祥的灰败色。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就是“死亡”的力量吗?仅仅是擦到一点,就剥夺了半身的生命力!
然而,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另一边,一名队员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碎石划伤了手臂,一道不浅的口子正在流血。他躲避得还算及时,但一缕翠绿色的能量流,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没入了他的伤口。
“嘶……”
他下意识地抽气,以为会是剧痛,可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热和酥麻。
他低头看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他手臂上那道翻开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愈合!粉色的新肉从伤口深处涌出,血管和神经飞速链接,表皮在几秒钟内就恢复得完好如初,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我的天……这……”
他震惊得话都说不完整。
可他的震惊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啊——!”
一声比刚才那个队员凄厉数倍的惨叫,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只刚刚“痊愈”的手臂,像是被吹了气的气球一样,猛地膨胀起来!皮肤下的血管暴起,扭曲得如同盘踞的青色小蛇,肌肉组织不正常地增生,将作战服的袖子撑得“撕拉”一声,彻底爆开!
“好烫!好痛!我的手要炸了!”他痛苦地嘶吼着,整条手臂变得通红,皮肤薄得像纸,仿佛下一秒就会有血肉从里面爆出来。
这就是苏晚刚才体验过的,“被生命谋杀”的感觉。
过度的生命能量,对于一个平衡的身体来说,不是治愈,而是最可怕的毒药!
一时间,整个地下空间彻底乱了套。
翠绿与灰败的能量乱流,像是两支军队,在这片区域内横冲直撞。它们毫无规律,时而交汇,时而分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被灰色能量扫中的人,身体机能急速衰退,瞬间苍老;而被绿色能量击中的,轻则伤口过度愈合导致组织增生,重则身体某个部位开始疯狂生长,痛苦不堪。
甚至有一个倒霉的队员,左脚被灰色能量扫中,瞬间萎缩干瘪,而右脚又被绿色能量灌入,肿胀得像个发面馒头。两种极致的痛苦同时爆发,让他当场就昏死过去。
“所有人向我靠拢!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薄靳寒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混乱中炸响。
他一手依旧死死扣着苏晚的腰,将她完全护在自己身前,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战术枪,冷静地观察着能量流的动向。
“射击那些钟乳石!制造障碍,延缓它们的速度!”
“砰!砰砰!”
枪声响起,队员们强忍着恐惧和同伴的惨叫,开始执行命令。
子弹打在洞顶的钟乳石上,碎石簌簌落下,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那些能量流的轨迹,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苏晚被男人强大的气息包裹着,混乱的能量场被他隔绝了大半。
她的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反噬而阵阵发冷发热,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看着眼前这片光怪陆离、生死交错的景象,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刚刚的体验。
膨胀,萎缩。
新生,凋亡。
这两种力量,看似混乱,但它们……并非毫无规律。
苏晚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上。
那枚古朴的戒指,此刻正随着远处泉眼的搏动,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绿光盛时,戒指的纹路亮起温润的光;灰光起时,戒指又变得黯淡无光。
它的频率,和泉眼的频率,完全同步!
就像是……一个接收器。
一个可以调和这两种极端力量的转换器!
“薄靳寒。”苏晚拽了拽他的作战服,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清明,“这股力量不是在攻击我们。”
薄靳寒低头看她,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它没有意识,它只是在……呼吸。”苏晚努力组织着语言,“就像潮汐,有涨潮,就有退潮。我们正好撞上了它的涨潮期。”
她能感觉到,每一次能量潮汐的席卷,都比上一次更强。这个空间里的能量浓度正在以几何倍数攀升。再这样下去,不需要被直接击中,光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能量,就足以让他们的身体崩溃。
“有什么办法?”薄靳寒立刻抓住了重点。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身边队员的惨状和自身的危险都无法动摇他。
“我需要靠近泉眼。”苏晚一字一顿地说。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男人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瞬间又收紧了几分。
“我刚才说的话,你忘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危险的警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
“我没忘。”苏晚仰头看着他,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表情却异常坚定,“但现在只有我能解决。我的戒指,能和它沟通。”
她举起自己的手,让他看那枚正在明灭闪烁的戒指。
“它在告诉我,怎么‘平息’这场潮汐。”
薄靳寒的目光落在她的戒指上,又转回到她的脸上。
她还在微微发抖,嘴唇没有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可她的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清醒和决绝。
薄靳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让她去冒一丁点风险。
可他看着队员们一个个倒下,看着这片空间即将被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他知道,他们没有时间了。
“你需要做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
“我需要把手,放进泉眼里。”苏晚平静地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不行!”薄靳寒想也不想就拒绝。
开什么玩笑?刚才只是精神力触碰了一下,她就差点没命。现在要把手直接放进去?那不是去平息能量,那是去投喂能量!
“相信我。”苏晚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力量。
“那只鸟会被瞬间化为飞灰,是因为它全身都充满了‘生’的力量,它打破了平衡。”
“那些队员会出事,也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生命磁场,和冲过来的单一能量产生了剧烈冲突。”
“而我,”苏晚深吸一口气,“我刚刚,已经在身体里经历了一次完整的‘生死循环’。现在的我,是唯一一个能够被那个泉眼所‘接纳’的容器。”
她的身体,已经被那两股力量改造过,暂时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薄靳寒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一个在咆哮着让她滚回来,就算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他也不能让她再去冒险。
另一个却在说,要相信她。她不是鲁莽的人,她每一次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都有着绝对的把握。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又一波更强大的能量潮汐正在酝酿。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和清新的生命气息,已经浓郁到了近乎液化的程度。
“薄靳寒,”苏晚忽然软了声音,用那只没被他攥住的手,轻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你抱着我过去,好吗?”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里的祈求和信任,感觉自己所有的坚持和防线,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抓紧。”
下一秒,他不再犹豫,抱着苏晚,如同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掩体后冲了出去!
他没有选择直线,而是凭借着超强的动态视力和战场直觉,在翠绿与灰败的能量乱流缝隙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辗转腾挪。
狂风扑面而来,苏晚紧紧地闭上眼睛,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里。
她能感觉到男人贲张的肌肉,能听到他因为急速冲刺而越发沉重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她无比安心的冷冽气息。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像是跨越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在下一波能量潮汐彻底爆发的前一秒,薄靳寒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泉眼之前。
他依旧保持着将苏晚护在怀里的姿势,用后背硬生生抗住了几缕飞溅而来的能量余波。
苏晚听到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薄靳寒!”她心里一紧,猛地回头。
只见他背后的作战服上,一块区域迅速变得灰白,而另一块区域,则有绿色的光芒一闪而没。
“我没事。”他声音平稳,仿佛那点伤痛根本不存在,“做你的事。”
苏晚咬了咬牙,不再犹豫。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对着那个正在剧烈搏动的光球。
越是靠近,那股生与死的极致拉扯感就越是强烈。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与面前的光球产生一种奇妙的共振。
她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戴着古朴戒指的手。
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光球的瞬间,苏晚忽然回头,对上了薄靳寒那双盛满了担忧和紧张的黑眸。
她冲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然后,在男人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毅然将手,伸进了那片代表着生与死的混沌光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