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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头颅转动的速度极其缓慢,每动一分,都伴随着颈骨“咔吧”作响的干裂声。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头灯的光柱死死锁定在那具骸骨之下的人影身上。

终于,那张脸完全转了过来。

没有皮肉,没有眼球。

那是一张被风干了半边,又被青苔覆盖了半边的骷髅脸。左边的眼窝里,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而右边的眼窝,却跳动着一簇幽绿色的火焰,与泉眼中喷薄的绿光如出一辙。

它根本不是活人。

它是一具被这诡异能量场操控的。

在看清那具尸骸的瞬间,她手指上的戒指,那股滚烫的热度猛地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顶点。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近乎熔化的、与灵魂相连的滚烫。

一种强烈的、不容抗拒的渴望从戒指蔓延至她全身。

去那里。

去泉眼中心。

去触碰那股能量。

就像一个迷路已久的孩子,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那只瞬间化为飞灰的鸟就是前车之鉴。可她身体里的某种本能,以及从前几个核心点吸收、尚未完全消化的能量,都在此刻被彻底引燃,催促着她,蛊惑着她。

苏晚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站住!”

一只手臂猛地横在她身前,是薄靳寒。他的肌肉线条在作战服下绷得像拉满的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死死盯着那具诡异的尸骸和不断搏动的泉眼,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戒备。

“我必须过去。”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飘,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在被那股力量拉扯,“我的戒指……让我过去。”

“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薄靳寒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管它是什么,在我确认安全之前,你不准动。”

他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像一个坚固的锚,试图将她从那股致命的吸引力中拽回来。

苏晚的心跳得飞快。

她知道他是对的。

可是……

她看着自己的戒指,那上面古朴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随着泉眼的光芒交替明灭。

这是前所未有的共鸣。

这个被老萨满称为“阿尼玛的呼吸”的生命核心显化点,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大,也都要……完整。

它同时拥有“生”与“死”两种极致的力量。

也许,只有这种最本源、最矛盾的能量,才能解开她身上的所有谜团。

“薄靳寒,相信我。”苏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只是……尝试和它沟通。”

她没有等他回答,猛地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向着那片光怪陆离的区域又靠近了几步。

“苏晚!”薄靳寒的怒喝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苏晚停下脚步,站在了那片扭曲时空的边缘。

再往前,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激烈地冲撞、湮灭、重生。一边是暖洋洋的、如同春天万物复苏的生命气息;另一边,则是阴冷的、仿佛坠入无尽深渊的死亡预兆。

她闭上眼睛,屏蔽掉所有视觉带来的恐惧,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指的戒指上。她调动起体内那股能量,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精神力顺着戒指的指引,探向了那个正在搏动的泉眼。

“来吧……”她用意识发出呼唤,“我在这里。”

就在她的精神力触碰到泉眼能量场的一瞬间——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暴力量,猛地反噬而来!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两种极端概念的直接灌入。

一刹那,翠绿色的光芒如海啸般将她吞没。

苏晚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分裂、增殖!皮肤上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藤蔓破体而出,疯狂生长;肺部被瞬间盛开的花朵填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堵住了她所有的呼吸;心脏像是被注入了烈性的兴奋剂,以一种即将爆炸的频率疯狂擂动!

这不是新生,这是被“生命”所谋杀!

极致的痛苦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弓起。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下一秒,绿光褪去,死寂的灰败色光芒席卷而至。

如果说刚才是在烈火中烹油,那现在就是被瞬间扔进了绝对零度的真空。

刚刚还在疯狂增殖的细胞,顷刻间凋亡、坏死。她感觉自己的体温被瞬间抽干,血液在血管里凝固成冰,骨骼变得像朽木一样脆弱,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的身体里奔涌而出,流向那个灰色的虚无。

她的世界失去了一切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寂静。

身体从极度的膨胀,瞬间转为极度的萎缩。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苏晚喉咙里挤出,她的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这两种力量的交替,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生。

死。

生。

死。

如同一个残忍的神明,在用她的身体做着最极端的游戏。每一次潮汐的更迭,都像是在将她的灵魂反复撕裂,再粗暴地黏合在一起。

“该死!”

一声暴怒的低吼炸响在耳边。

就在苏晚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恐怖的能量潮汐彻底撕碎时,一只铁钳般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她整个人粗暴地向后拖去!

天旋地转。

苏晚重重地撞进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

属于薄靳寒的,那股混合着硝烟与冷冽气息的味道,蛮横地冲进她的鼻腔,将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驱散。

她被他紧紧地、几乎是嵌进怀里地抱着。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力道大到让她骨头生疼,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疯了吗!”男人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后怕的怒火,“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苏晚浑身脱力,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半是冰冷,一半是燥热。

那片能量场已经被隔绝在外,可刚才那地狱般的体验,依旧在她身体里冲撞不休。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破碎的呜咽。

薄靳寒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如同战鼓一般狂野而猛烈地跳动着,甚至比她自己的心跳还要快,还要乱。

苏晚听到他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带着某种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晚,再有下次,我宁可把你绑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