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惊得一颤,背后顿时沁出一层冷汗,汗毛直立。
翠归已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脸,不敢再看,直嚷嚷:
“主子!那……那是什么东西?您瞧见了吗?”
乳母慌忙将元宵紧紧搂在怀里,急声对令窈劝道:
“主子!这地方邪性!不管那是什么,咱们万万不可招惹,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小主子年纪小,别让她吓着了。”
令窈此时到镇定下来,再次望去时只见密林里树叶拂动,窸窸窣窣,似是有什么东西往这边跑来。
她唬的脸色大变,一步跨到元宵跟前,张开双臂将女儿牢牢护在身后。
小双喜反应极快,立刻闪身挡在令窈前面。就连方才吓得魂不附体的翠归,在这紧要关头,也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挪步与小双喜站到了一处。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林中的东西似乎撞上了树干,震得枝叶乱颤,随即传来一声痛呼:
“哎呦!”
这动静分明是个人。
小双喜来气了,撸起袖子冲上去,手往里一探就摸到一个衣领,顺着就给拉扯出来,就着昏暗的石灯一看是位干杂货的苏拉,浑身被树林叶片上的雨水打的头上,额头通红高高肿起,蜷缩在地上哀哀求饶。
翠归一瞧,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道:
“好你个杀才!是哪里窜出来的王八羔子!黑灯瞎火的在这儿装神弄鬼,存心要吓死谁不成?走!跟我们去见乾清宫总管梁谙达,今日若不重重治你的罪,我绝不罢休!若是惊着了主子和公主,你有几条命够抵的!”
那苏拉哭哭啼啼,不住叩首求饶:
“主子开恩!主子开恩啊!奴才就是负责打扫府君庙这一带杂役的苏拉,方才只是在林子里焚烧些落叶残枝,绝无他意!
万万没想到会惊了主子的驾!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可奴才真不是存心的啊,求主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奴才这等贱役一般见识。”
他哭的涕泗横流,整张脸都糊作一团,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令窈听他这般说辞,朝林子里那依旧有些火星的地方努努嘴:
“小双喜,你去看看是不是像他说的焚烧枯枝烂叶。”
一听这话,那苏拉很是慌乱,一连摆手:
“主子,真的就是些树叶,没什么可瞧的。那林子里草深树密,阴湿得很,保不齐藏有毒蛇。万一咬着这位谙达,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
“毒蛇?”
小双喜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啐道。
“要真有那不长眼的畜生,爷爷我正好把它开膛破肚,扒了皮,取胆泡酒!”
话音未落,他已一头扎进草丛里。
翠归死死摁着那苏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老实点!再乱动,有你好果子吃。”
那苏拉一见小双喜离开,令窈这边又都是些妇孺,眼珠滴溜一转,趁翠归不备,猛地一扭身子挣脱钳制,拔腿就朝密林深处窜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直被护在最后的元宵冷不防伸出脚,直接将他绊倒,摔个四仰八叉,眼冒金星,半晌回不过神。
元宵冷冷扫他一眼:
“想活命就老实呆着,我们这许多人可都看清了你的模样,今日就算让你侥幸逃脱,明日照样能将你揪出来!在这皇家苑囿之内,你以为你能插翅飞了不成?”
苏拉被她这个小小人儿这么挡头一喝,顿时骇得面如土色,瘫跪在原地,再不敢动弹分毫。
那边小双喜已经回来,脸色极为凝重,那掌心往上一摊,半张未烧完的纸钱呈现在众人眼前。
翠归顿时柳眉一竖,呵道: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私自在禁苑焚烧纸钱,此乃大不敬之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苏拉吓得魂飞魄散,以头抢地,哭喊道:
“主子明鉴!主子明鉴啊!那……那不是纸钱,是……是供奉府君爷的香烛贡品罢了……”
小双喜冷嗤一声:
“事到如今还敢砌词狡辩,再不如实招来,即刻押你去见梁九功梁谙达,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慎刑司的刑具硬。”
那苏拉被这骇人气势所震,涕泪交流,抬眼惶惶然将周遭众人扫视一圈,在小双喜步步紧逼的凶煞目光下,终是扛不住,瘫软在地,吐露实情:
“奴才是在祭拜一位结义的异姓兄弟,今日正是他的忌辰。奴才原想着这时辰已晚,此地又偏僻无人,才……才偷偷烧些纸钱祭奠。
他们兄妹二人,生前过得凄惨,死时更是惨不忍睹。奴才与他相识一场,只想在他忌日这日尽点心,让他在下面也能好过些,奴才真的没有坏心啊。”
小双喜与翠归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令窈。
令窈站在柳丝之下,清风拂过,那摇晃的柳条影子斑驳的映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眸似是浸着夜里的黑,沉沉窥不得喜怒。目光直直落在苏拉身上,似在审视,又似在权衡。半晌道:
“你明知故犯,看来和那位兄弟交情很深,甘愿为他如此冒险,不知是何人?”
苏拉顿时垂下头,不再言语。
小双喜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一事。
“前些日子是皇贵妃那位小公主的忌辰,你的兄弟,莫非是昔日伺候小公主的近侍?”
苏拉浑身一颤,愁眉苦脸扫他一眼,便只低着头不言语。
小双喜急了,正要再行逼问,却听远处遥遥传来呼唤声:
“额涅!元宵!你们走到哪儿去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令窈一听是小七的声音,便对小双喜使个眼色,小双喜立刻拽着苏拉往府君庙走去。
她看着他们进了府君庙,方对余下几人道:
“今日之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字。若有丝毫风声走漏,在场之人,皆难逃干系。”
翠归与乳母连忙躬身应嗻,连元宵也郑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