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世子去哪了? > 第305章 高延宗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明瑞猛地偏过头,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溅而出,殷红的血珠砸在青瓷盘里的琥珀色酱鸭上,黏稠地晕开,瞬间盖过了菜肴本身的醇厚香气,只剩一股冷腥气顺着风往高延宗鼻尖钻。他枯瘦的手指攥着酒盏,指节泛白,高延宗慌忙伸手想去扶他的胳膊,却被他用尽全力推开——那力道带着一种濒死的决绝,指尖触到的衣料下,分明能觉出他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明瑞却像全然不觉,就着染了血的唇角又灌下一口冷酒,酒液混着血丝滑过喉咙,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元佑元魁揣着那些东西找上门时,我恨他卑劣,也嫌他龌龊,可我半分没后悔。”

“可您为何要跟着元穆反?”高延宗急得声音发颤,膝行半步凑到他跟前,“您大可上个请罪的折子,再举报元穆造反。圣上说不定会从轻发落啊!”

明瑞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断断续续,咳得他又按住了胸口,指缝间渗出新的血痕。“年轻……你还是太年轻了。”他喘匀些气,“你吃过藕吗?”

高延宗茫然摇头,他自小生在北方,鲜少见这江南水乡的吃食。

“那玩意儿刚从塘里挖出来的,脆得很,指尖一掰就断,断是断了,”明瑞的声音轻得像要飘走,眼神却沉了下去,“可你若是仔细看,断口处总缠着些细白的丝,细得像头发丝,风一吹就晃,却偏生连在两头,扯不断。我和昌化伯,就是这被掰开的两半藕——看着是分了,可那些丝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暮色,像是能穿透宫墙望到某处,“是京里那些藏着掖着的勋贵?还是……坐在金銮殿上,看着我们勾心斗角的圣上?高延宗,这宫里的人,谁不是被这些丝缠着呢?如果我把事捅出去,难免日后会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死去。”

话音刚落,明瑞猛地又咳起来,这次咳得比先前更凶,整个人往前倾着,双手撑在桌沿才没栽倒,鲜血一滴滴砸在桌案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高延宗伸手想递帕子,却见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这酒里下了毒,我活不成了。”他喉间涌上腥甜,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与其被缚送京城,失了体面,不如送你一场锦绣前程。只求你……日后多照拂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攥着高延宗的手腕,眼神明明已开始涣散,却偏要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将嘱托刻进对方眼里。

高延宗只觉掌心烫得惊人,那热度顺着血脉往心口钻,烧得他喉结发紧。刚要开口应下“您放心”,掌间的力道骤然一松——明瑞的手垂落下去,身体软软地靠向椅背,手中的酒盏“哐当”砸在青砖上,碎瓷飞溅间,掺了暗红血珠的酒液蜿蜒漫开,像一道再也收不回的决绝。

他的眼睛还半睁着,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落在房梁悬着的宫灯上。高延宗屈膝跪近,耳畔飘来最后一声气若游丝的叹息,轻得像要融进风里:“……幸好……岱岚州……这时候不那么冷了……”

话音落时,那双眼终于失去了光。

高延宗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最后一刻的余温。窗外的更鼓声闷闷传来,敲在死寂的屋子里,也敲在他发紧的心上。

“大人。”门外传来侍卫的轻唤,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屈...总兵……来了。”

高延宗缓缓起身,指尖拂过明瑞冰凉的手背,将那双眼轻轻阖上。他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声音哑得厉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了!你先出去,准备开城门迎接!”

“啊...是!”

侍卫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尽头,高延宗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出鞘时带起一阵冷冽的风,映着地上未干的酒渍,泛出刺目的光。他闭紧双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里闪过明瑞最后涣散的眼神、那句关于岱岚州的叹息,还有掌心残留的余温。可下一秒,他猛地睁眼,手臂绷成一条直线,刀刃带着决绝的力道,朝明瑞早已冰冷的脖颈斩去——血珠溅在他的衣袍上,像极了昨夜酒盏里掺的暗红,也像一道斩断过往的烙印。

第二日的岱岚州城外,屈吉安勒住马缰,望着大开的城门,眉头拧成一团。他本是要围堵纥骨元不孤,夺回岱岚州并顺带捉拿明瑞,可这城门洞开的模样,倒像是在等着人来受降,实在反常。他按捺住疑虑,命大军原地待命,自己则领着亲兵往前凑了凑。

没过多久,城门内传来沉重的甲胄碰撞声。一人身着棉甲,肩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污,双手捧着个盖着白布的铜盘,大步走了出来。离着十步远,那人便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恭顺:“草民高延宗,率明府私兵擒杀反贼明瑞、纥骨元不孤!今日特献二人首级,恭迎屈总兵入城,望总兵大人接纳!”

屈吉安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涌上狂喜——这趟差事竟如此顺利?可狂喜过后,疑虑又冒了出来:明瑞素有威望,高延宗是他的私兵,怎会突然反戈?他勒紧马绳,沉声道:“既是献首级,便让你一人卸甲弃刃过来!若敢有半分异动,休怪我军法无情!”

“是!”高延宗应声起身,利落解下腰间佩刀与箭囊,将铜盘抱得更紧,一步步朝屈吉安走去。棉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盘底的首级随着脚步轻晃,那是他亲手斩下的托付,也是他踏向生路的筹码。

到了屈吉安马前,高延宗“噗通”一声跪下,双臂高举铜盘过顶,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请屈总兵验明正身,草民绝无半分虚言!”

屈吉安朝身旁的游击将军递了个眼色。那将军翻身下马,上前一把掀开白布——两颗闭目凝容的首级赫然在目,明瑞鬓边的白发、纥骨元不孤左颊的刀疤,都与画像分毫不差。将军仔细检查过脖颈的伤口,又用手探了探鼻息,才转身对屈吉安拱手:“总兵,确是明瑞与纥骨元不孤无误!”

屈吉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翻身下马,伸手扶起高延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个高延宗!有勇有谋,我记住你了!此番擒杀反贼,你当居首功,本将这就修书进京,为你向圣上请赏!”

高延宗垂着眼,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顺势躬身谢恩:“全赖总兵大人威名,草民不过是顺势而为。若总兵不弃,草民愿率明府私兵归降,日后随大人效力!”

屈吉安仍攥着几分谨慎,并未立刻挥军入城。他抬手召来先锋营统领,沉声道:“带三百人先入城中探查,若有异动,即刻发信号。”先锋营的甲士们得令,举着长矛鱼贯而入,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响在空荡的城门洞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城墙上忽然升起一面青色信号旗,那是“无隐患”的标识。屈吉安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些,他勒转马头,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刃直指天空,朝着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军放声高喊:“元氏叛乱!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