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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听雪阁。

屋外浪涛拍岸的声响隐隐传来,屋内却满是沈梦辞收拾行李的轻快动静。

“师妹,你真的要参加宫门选亲吗?”

林薇看着欢欢喜喜收拾着物品的沈梦辞有些担心。

沈梦辞正把一支嵌着珍珠的发钗往锦盒里放,闻言头也没抬,语气雀跃得藏不住:“当然要去呀,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可是.......”林薇站在一旁,眉头始终没舒展开,“你喜欢的宫尚角不是已经有夫人了吗,这次选亲,他应该不会参与的。”

沈梦辞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冲林薇摆了摆手,一脸满不在乎的笑意:“师姐,你就当我是去宫门游玩一趟!那旧尘山谷常年闭守,寻常人连山门都摸不到,借着选亲的由头进去瞧瞧,多有意思。”

她重新拿起一件衣裙叠好,掰着指头数得认真:“再说啦,我心里有数 —— 其一,宫门子弟眼光高着呢,未必看得上我这东海来的野丫头;其二,就算真走了狗屎运被选中,我要是铁了心不想嫁,他们宫家再厉害,总不能强绑着我上花轿吧?”

“可宫门规矩森严,选亲流程定然不简单,万一……” 林薇还想劝,却被沈梦辞笑着打断。

“没有万一!” 沈梦辞拎起收拾好的包袱,往肩上一搭,眼底闪着好奇的光,“我就是去凑个热闹,要是能每天见到宫尚角,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真有什么麻烦,凭我这轻功,溜得比谁都快!”

林薇仍皱着眉,语气里满是顾虑,“你别光顾着贪玩,宫氏选亲和江湖上的规矩完全不一样。”

“一般门派选亲,无非是强强联姻,借着婚事拓展势力、稳固地位,可宫家根本不图这些。” 林薇补充道,“宫氏一族百年基业,势力早已自成一派,江湖上没有哪个门派能入他们的眼,自然也不会靠联姻来攀附或巩固什么。”

沈梦辞饶有兴致地追问:“哦?那他们宫家选亲,难道真像传闻里说的,只看身子骨好不好、能不能生养?”

“这应该只是其一。” 林薇摇头,神色愈发凝重,拉住了的沈梦辞胳膊,“你性子跳脱,又向来不受拘束,宫门那般森严的规矩,你未必能适应。”

沈梦辞却满不在乎地摆摆胳膊,挣开她的手:“适应不来就走呗。”

她拍了拍林薇的肩膀,语气轻松,“师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就是去开开眼界,绝不惹事,也绝不勉强自己。”

“对了师姐,” 沈梦辞忽然抬头,举起一支玉簪,“你说这只玉簪会不会太素了一些,你觉得上官浅会喜欢这个样式的簪子吗?”

那簪子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多余的镶嵌,透着股清雅的素净。

林薇有些无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上官浅吗?之前在少林还和她动手,怎么现在反倒要给她送簪子?”

沈梦辞被问得一噎,脸颊微微泛红,手里的玉簪也晃了晃,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是…… 是不喜欢呀!”

她赶紧别过脸,避开林薇的目光,“她之前在沙影帮的时候,送过我一根簪子,我这是还给她罢了,我只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林薇看着沈梦辞嘴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没再拆穿她。

分明是心里也没真的将人讨厌到骨子里。

琢磨上官浅喜欢什么,而不是琢磨宫尚角喜欢什么。

也不知道她去参加选亲,到底想见的是宫尚角还是上官浅。

夕阳最后一缕金辉沉入连绵的山峦,将天际染成朦胧的橘粉,夜幕如同浸了墨的绸缎,缓缓笼罩下来。

宫门那座高耸的朱红大门立在陡峭山崖之上,大门前的水域四通八达,往日里便是宫门最繁忙的码头,贩夫走卒推着满载货物的板车穿梭在岸边,密织河网上的船只首尾相接。

可今日不同,水面上多了数十艘装扮得格外华丽的花舫,每一艘都裹着簇新的红绸,船檐下挂满了彩灯,灯笼里的烛火摇曳,将周围的水波映得通红。灯笼下方坠着的绣幡随风飘动,远远望去,像是水面上漂浮着一片流动的火海。

“新娘子来了哟!” 岸边有孩童提着小灯笼奔跑,清脆的喊声顺着风传得很远。

这些花舫,正是为参加选婚的新娘们准备的嫁船,此刻正从不同方向缓缓驶来,船桨划开水面,留下一道道泛着红光的涟漪。

其中一艘花舫的船舱里,沈梦辞正端坐在软垫上。她身着大红绣金的嫁衣,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百子图,头顶的凤冠缀着数十颗珍珠,随着船身的晃动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 “叮咚” 声。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盖头边缘的珍珠花穗垂落在肩头,随着行船的摇摆轻轻拂过衣袖。

眼前一片暗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听觉感知外界 —— 船夫撑篙时 “嘎吱” 的木轴声,水面偶尔溅起的水花声,还有远处其他花舫上传来的女子低语声。

“姑娘,码头到了。” 船夫苍老的声音在舱外响起,紧接着,花舫轻轻一晃,稳稳地停在了岸边。

沈梦辞屏住呼吸,能感觉到船身与码头石阶碰撞的轻微震动,还有岸边传来的热闹人声突然清晰了许多。

有侍女的指引声,有船只靠岸的碰撞声,还有风吹动绣幡的 “哗啦” 声。

她正想抬手扶住身边的船舷,一只细白的手突然从盖头外伸了进来,姿态轻柔地停在她面前,显然是来牵她下船的侍女。

沈梦辞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她的十指涂着鲜艳的蔻丹,与对方素白的手交握在一起,触感温热而稳妥。

被侍女牵着踏上码头的石板路时,沈梦辞才真切感受到上岸的实感,与船上的软垫截然不同。

盖头遮挡了视线,她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红色绣鞋的鞋尖绣着一朵小巧的牡丹,正一步步踩在平整的石板上。顺着侍女牵引的方向,她能看到前方的台阶层层递进,每一级台阶都宽大而规整,铺着浅灰色的石板,在周围彩灯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姑娘慢些走,台阶有些高。” 侍女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扶着她的胳膊。

沈梦辞点点头,放慢脚步,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台阶很长,仿佛没有尽头,她能感觉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岸边的热闹声似乎被抛在了身后,只剩下身边其他新娘的脚步声、凤冠珍珠的碰撞声,还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偶尔有风吹过,掀起盖头的一角,沈梦辞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能看到身边同样穿着嫁衣、被侍女牵引着的女子,她们的身影在灯光下连成一片红色的海洋,整齐地沿着台阶向上走。

而台阶的尽头,那座巍峨的宫家大门越来越近,门楣上的鎏金铜铃在夜色里闪着微光,仿佛正静静地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远方高处山崖上,站着不少人。

商、角、徵、羽四宫全来齐了,目光往下投向那支缓缓向宫门移动的红色队伍。

宫紫商穿着一身亮紫色的罗裙,歪着头掰着指头数着下方的新娘:“一、二、三…… 八、九、十!整整十个新娘子呢!”

数完她兴奋地转头看向身边的金繁,眼睛亮晶晶的,“这下可有得热闹了,不知道最后谁能选上。”

金繁站在她身侧,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闻言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默认了她的热闹。

“热闹?我看是无聊。” 一旁的宫远徵背着胳膊,眉头微微皱着,目光扫过下方的队伍,“办这么大的阵仗选亲,也不怕再招来几个刺客。”

这话他是对着上官浅说的。

上官浅知道宫远徵这是在点她,耸耸肩,也不恼。“远徵弟弟多虑了,总不能因噎废食。”

两人说话间,站在最前方的宫尚角缓缓转过身。他身着玄色劲装,外面披着一件毛色鲜亮的黑色大氅,大氅的下摆随着晚风轻轻摆动,整个人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却又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场。

“如今宫门选亲,所有参与的女子都要经过三道筛查—— 先查家世背景,再验身份文书,最后由角宫暗卫确认无异常,没人能借此混进宫门。”

宫子羽指着一块新娘站着的地方回忆道,“当时你就是在那里尖叫的吧?不得不说,演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上官浅顺着宫子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换作任何一个新娘子,掀开盖头看到周围站满披坚执锐的侍卫,数十把弓箭拉满了弦,箭头全瞄准自己,还闪着暗绿色的剧毒光芒,总归是要吓的叫一声的,不然也太不合常理了。”

“哇!还有这种事?” 宫紫商立马凑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浅浅,后来呢?之后怎么样了?”

“后来?” 上官浅轻描淡写地说道,“后来就被迷晕了,再醒来就被关进宫门水牢里了。”

宫紫商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惋惜:“可惜了可惜了,我都没见过你穿婚服的样子呢!肯定特别好看。”

上官浅闻言,抬手指了指山崖下正沿着台阶往上走的新娘队伍,“和她们穿的差不多,宫门选亲时新娘的服装都是统一样式的,大红绣金嫁衣,配凤冠霞帔,没什么特别。”

宫紫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着那些红色的身影,忍不住嘀咕:“就算样式一样,穿在你身上肯定不一样……”

身边的金繁听到宫紫商这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宠溺。

宫尚角看着身边互动的几人,眼底闪过一丝惋惜,他也没见过上官浅穿婚服的样子。

上次选亲时他还在宫外处理事务,等回到宫门时,新娘们都已经在女客院落住下了。

这丝情绪还没褪去,一旁的宫唤羽突然开口:“我见过,还挺好看的。”

宫子羽立刻接话,“我也见过!”

“搞得像谁没见过一样。”宫远徵嘴上不服软,也跟着说道:“我也见过啊,也就…… 一般吧。”

宫尚角的目光缓缓扫过说话的三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 合着他们都见过上官浅穿婚服的模样,唯独自己没见过?

他心里刚泛起一丝异样,金繁也跟着开口:“当时我跟着执刃,一起将新娘们放出地牢的,也见到了。”

金繁的话音落下,山崖上安静了几秒。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始终没说话的宫尚角。

宫唤羽最先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调侃:“尚角弟弟,不会…… 就你还没见过上官浅穿婚服的样子吧?”

这话一出,宫紫商和宫子羽也跟着笑起来,连金繁脸上都是笑意。

宫尚角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别开目光,“当时我另有要务在身,不在宫门。”

山崖下,新娘们的队伍已经踏入了大门,而山崖上的热闹还在继续,晚风裹挟着众人的笑声,与下方的喜庆氛围交织在一起。

沈梦辞排在队伍的末尾,刚踏上大门的门槛,就听到山崖上传来阵阵笑声。她心里好奇,忍不住悄悄撩起盖头的一角,透过缝隙抬头往上望去。

夜色虽浓,可山崖上挂着不少宫灯,光线明亮,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身穿浅粉色衣裙的上官浅 —— 那颜色在黑夜里格外显眼,衬得她身姿纤细。

“上官浅?” 沈梦辞没想到还没进宫门就能碰上她,下意识就喊出了名字。

山崖上的上官浅正被宫紫商缠着说话,听到熟悉的声音,循声往下一看,才发现是队伍末尾的沈梦辞。

她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沈梦辞会在选亲的新娘里,当即抬手对着下方挥了挥,笑着打了个招呼。

“姑娘,不可!” 身旁的侍女见状,连忙轻声提醒沈梦辞,伸手将她撩起的盖头轻轻按了下去,“选亲仪式有规矩,未到指定地点不可擅自掀开盖头,也不可与外人随意交谈,免得失了礼数。”

沈梦辞吐了吐舌头,只好乖乖放下盖头,跟着队伍的节奏,一步步踏入宫门,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热闹隔绝在了门外。

宫紫商看着进门的新娘,好奇问,“你认识呀?”

“嗯。”上官浅点头,“她是听雪阁的人。”

“听雪阁?” 宫紫商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又连忙压低音量,语气里满是惊叹,“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门派诶!”

上官浅没有接话,反而转头看向身旁的宫尚角,“角公子,还记不记得在少林时,我说过沈姑娘和一个人很像?”

宫尚角自然是记得的。

“你说,那人我们都认识,有缘见面的话,就说给我听。”

“如今,可不就是有缘见面了。” 上官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话间,目光轻轻朝宫子羽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此刻宫子羽正低头与宫唤羽说着什么,丝毫没察觉到山崖上众人的目光焦点已悄悄转移到自己身上。

宫尚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所以.......是和宫子羽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