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熹微。
太和殿前,汉白玉广场在晨曦中泛着清冷的光。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序列,鱼贯而入。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连官员们彼此间的眼神交流都带着几分闪烁与探究。
当雍和帝在福公公颤巍巍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出现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时。
满殿文武无不面露惊愕,随即纷纷垂下目光,心思各异。
这是自那场流血的宫变、秦易以摄政王之名总揽朝纲后,皇帝第一次公开临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依制跪拜,山呼之声依旧响亮。
但那声音底下,却潜藏着几分不确定的飘忽与观望。
雍和帝强自镇定地坐在龙椅上,努力挺直早已被酒色和恐惧掏空的身躯。
他的目光越过丹陛之下黑压压的人群,死死锁定在站在百官最前方。
那个身着玄色蟠龙王袍,仅向他微微躬身行礼的身影——秦易。
“摄政王。”
雍和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与紧绷。
“近日朝政……可还安稳?”
秦易从容直起身,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托陛下洪福,四海初定,百业待兴,一切皆在稳步推进,尚算安好。”
“安好?”
雍和帝像是被这个词刺痛,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尖锐。
“朕怎么听闻,北疆战事时有反复,蛮族蠢蠢欲动?朝中更是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弄得乌烟瘴气!民间亦是赋税沉重,怨声载道!这便是你口中的‘安好’?!”
此言一出,满殿顿时一片哗然!
几个早已被串联、或本就是旧勋余孽的大臣如同听到了信号,立即抢步出列,高声附和。
“陛下圣明!摄政王独断专行,任人唯亲,将朝廷法度视若无物,实在令忠臣义士心寒啊!”
“还请陛下念及祖宗江山,收回权柄,亲自临朝,重振朝纲,肃清奸佞!”
一时间,指责之声此起彼伏。
林如海见状,眉头紧锁,立即出列,声音洪亮地反驳。
“诸位同僚此言大谬!摄政王自总揽朝政以来,励精图治,整顿吏治,革除积弊,选拔贤能,此乃有目共睹之事!何来独断专行、结党营私之说?北疆战事,韩铮将军已稳守防线,何来吃紧?至于民间赋税,王爷已着手清查田亩,改革税制,意在长远,岂可妄加非议?”
双方各执一词,顿时在金殿之上争执不下,气氛剑拔弩张。
雍和帝见时机已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伸手指向秦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秦易!你可知罪?!”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太和殿上空。
秦易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雍和帝那充满恨意与疯狂的视线。
那目光深邃如古井,又锐利如寒刃,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臣,不知何罪之有。”
“你结党营私,架空皇室,残害忠良,意图篡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这些,都是铁证!”
雍和帝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御案上那叠早已准备好的“罪证”文书狠狠摔在金砖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秦易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些散落的纸张一眼,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只是微微挑眉,语气依旧淡漠。
“陛下今日破例临朝,召集百官,便是为了……治臣的罪?”
“不错!”
雍和帝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朕今日就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废了你这个狼子野心的摄政王!肃清朝纲,正本清源!”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几乎凝固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了沉重、整齐而又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战鼓擂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下一刻,殿门被轰然推开!一身戎装、煞气凛然的周仓,率领着数百名全身玄甲、只露一双冰冷眼眸的玄甲卫。
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大殿,瞬间便将整个太和殿围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兵刃反射着从殿门外透进来的天光,寒气逼人。
“陛下。”
秦易的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打破了死寂。
“您怕是忘了,现如今,究竟是谁……在掌控着局势。”
雍和帝看着眼前这阵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指着秦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你敢在金殿之上,动用甲兵?!你这是造反!”
“非是动武。”
秦易一步步踏上丹陛,步伐沉稳,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是清君侧,靖国难。”
他转过身,面向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大殿。
“陛下久居深宫,被奸佞小人所蒙蔽,神智昏聩,竟欲祸乱朝纲,自毁长城!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本王不得不行此伊尹、霍光之事,废昏立明!”
早已准备好的谋士苏文正适时出列,朗声道。
“王爷!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陛下已然神志不清,难以承担江山之重,为保社稷安稳,理当顺应天命,另立新君!”
“你……你们……这是要造反!是篡位!”
雍和帝浑身瘫软,几乎要从龙椅上滑落,只能依靠福公公勉强支撑,发出绝望的嘶吼。
秦易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声音沉凝而有力。
“本王受先帝遗命,总揽朝政,夙兴夜寐,不敢有片刻懈怠。今日行此非常之事,实乃迫不得已,一切皆为这天下苍生,为这万里河山!”
在玄甲卫明晃晃的刀锋环伺之下,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出声反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短暂的沉默后,林如海深吸一口气,率先撩袍跪倒在地,声音清晰而坚定。
“陛下昏聩,难堪大任!国赖长君,臣等……恭请摄政王顺天应人,继位登基,以安天下!”
有了德高望重的林如海带头,其他早已心向秦易或慑于威势的大臣,如同潮水般纷纷跪倒,山呼之声震耳欲聋。
“臣等恭请王爷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和帝怔怔地看着脚下跪倒一片的臣子。
看着那个站在丹陛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玄色身影,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
眼前一黑,彻底瘫软在龙椅之上,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三日后,一场盛大而庄严的登基大典在太和殿举行。
秦易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
在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的注视下,祭告天地宗庙,正式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诏告天下,改元“景和”,大赦天下。
一个属于秦易的时代。
一个注定将被历史浓墨重彩书写的新纪元,就此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