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脉的清晨,空气清冽如洗,带着松针和雪山的独特气息。顾言澈和苏念晴背着轻便的行囊,沿着一条徒步小径,向着山脊线稳步前行。这是他们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旅行,没有选择繁华的都市或奢华的海岛,而是来到了这片壮阔而宁静的自然之地,用一场为期数天的长途徒步,来纪念共同走过的岁月,也审视当下的人生。
脚步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围是巍峨的雪山、静谧的湖泊、茂密的森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规律的呼吸声。最初的几个小时,他们话不多,只是沉浸在这份难得的静谧与壮美之中,让连日来因工作、孩子、父母健康而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十五年了啊。”苏念晴停下脚步,喝了口水,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峰,轻声感叹道,嘴角带着一丝如梦似幻的笑意。
“嗯。”顾言澈应道,也停下脚步,站在她身边,目光同样投向远方。十五年,从A大图书馆的初遇,到波士顿的博士生涯,再到如今各自在学术领域独当一面,中间包含了太多奋斗、扶持、喜悦与坎坷。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是充满回忆的沉默。他们继续前行,话题自然而然地展开,像山间的溪流,缓慢而深邃地流淌。
“还记得刚来波士顿那年冬天,我们挤在那间没有暖气的公寓里,用一个小电暖气,一起准备资格考试吗?”苏念晴笑着说,眼里闪着光。
“记得。你冷得直往我这边靠。”顾言澈嘴角微扬,“还有第一次在《自然》上发文章,我们高兴得在实验室里开了那瓶廉价的香槟。”
“还有生苏苏的时候,你在产房外紧张得脸色发白……”
“还有评终身教职前那半年,几乎没在凌晨两点前睡过觉……”
他们一件件回忆着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艰难困苦,在成功的映照和时间的打磨下,都变成了值得珍藏的勋章。但话题也逐渐转向更深的层面。
“言澈,”苏念晴的语气认真起来,“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十五年,好像一直在奔跑,追着下一个目标:顶刊、基金、教职、奖项……我们得到了很多,但会不会也错过了些什么?比如,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只是在一起走走了?”
顾言澈沉默了片刻,脚步放缓。他承认:“是跑得很快。有时候感觉像上了高速跑道,停不下来。对苏苏和顾安的陪伴,质量也许可以更高。对你,也有很多疏忽的时候。”
这不是抱怨,而是基于深厚信任的坦诚自省。
他们开始探讨“成功”的定义。学术上的成就,带来了荣誉和满足感,但这是否是人生的全部?当他们在国际会议上接受掌声时,父母在国内正悄然老去;当他们在实验室攻克难题时,孩子的成长瞬间正悄然流逝。
“我希望苏苏和顾安以后回忆童年,不只有‘我的父母是教授’,还有很多温暖的、具体的陪伴。”苏念晴说。
“我也希望。”顾言澈点头,“学术是重要的部分,但不是唯一的部分。我们需要找到一种节奏,既能追求事业的突破,也能享受生活的过程,而不是总被 deadlines 驱赶。”
他们讨论未来的重心是否需要调整。是否要主动拒绝一些不必要的会议和服务,把时间留给家庭?是否可以在研究上更聚焦于真正热爱的、有长期价值的方向,而不是追逐热点?如何更好地授权,培养团队,让自己从琐事中解脱出来?
“也许,下一个十五年,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发更多顶刊,拿更多奖,”顾言澈思考着说,“而是做更有影响力的工作,培养出更优秀的学生,同时,建立一个更健康、更快乐、更有温度的家庭。”
“嗯,”苏念晴赞同地握住他的手,“让我们的生活更从容,更有质感。学术是我们的志业,但生活本身,是更重要的作品。”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金色的草甸上。他们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脊,俯瞰着脚下壮丽的山谷。经过一天的行走和深谈,内心变得异常澄澈和平静。
十五年的风雨同行,他们不仅是爱人,更是战友、知己,是彼此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这次徒步反思,像一次中年阶段的“系统重置”,让他们从日常的忙碌中抽离出来,站在更高的地方,重新校准了人生的航向。
没有隆重的庆祝仪式,就在这雪山之巅,顾言澈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简单的铂金袖扣,上面刻着经纬度坐标,是当年在A大图书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137号座位附近。“十五周年快乐。”他声音平静,却蕴含深情。苏念晴笑着接过,眼中泪光闪烁,也拿出一条定制的项链,吊坠是双螺旋结构交织着数学符号的简约图案。“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还有未来的路。”
下山的路,脚步轻快了许多。对未来,他们有了更清晰的共识:继续在学术上精进,但不再被其完全奴役;更多地回归家庭,陪伴孩子成长,照顾父母晚年;珍惜彼此,守护这份历经岁月淬炼的感情。阿尔卑斯山的壮美见证了他们的誓言,下一个十五年,他们将带着这份中年的通达与智慧,更从容、更坚定地走下去。人生的山峰,他们已携手攀至半山,前方的风景,因有彼此同行,而更加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