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子时。
当那轮妖异的血月攀升至天穹正中央,将猩红粘稠的光芒泼洒向大地时,整条黄河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或者说,死亡。
龙门山前,原本奔流不息的浑浊河水,毫无征兆地停滞了。下一瞬,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河底疯狂搅动,河水开始发出沉闷的咆哮,不是向前,而是向上,违背了天地常理,倒卷而起!
粘稠如血的浪涛裹挟着河底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泥沙、枯骨、以及无数溺毙于此的亡魂残念,冲天而上!它们不是散乱的水花,而是凝聚成一道接天连地、厚实得令人绝望的百丈血浪高墙!浪头之上,无数痛苦扭曲的鬼脸挣扎嘶嚎,腥风扑面,带着蚀骨销魂的阴寒,瞬间将整个龙门山团团围住,隔绝了内外天地!
血浪高墙之内,光线骤然黯淡,唯有头顶那轮血月投下不祥的红光。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灵气被急剧抽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煞邪气。各派修士结成的护山光幕被血浪冲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光华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结阵!稳住!”玄机子须发戟张,嘶声怒吼,双手连连掐诀,将自身磅礴灵力注入阵眼。蜀山剑修剑罡冲霄,昆仑符师符箓如雨,峨眉丹宗丹火熊熊,所有人都明白,光幕一破,在场无人能在这滔天血浪中幸存!
浪墙之巅,严世蕃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长袍,但左眼的猩红竖瞳此刻已完全睁开,缓缓转动,漠然地俯瞰着下方如蝼蚁般挣扎的正道修士。他的气息,比三月前强大了何止十倍,周身缭绕的邪力几乎凝成实质,让他看起来宛如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他的身后,十二名血月祭司无声肃立,每人手中都托着一盏幽幽燃烧的人油灯。而这一次,灯焰之中禁锢、灼烧的,不再是普通弟子,光芒映照出的,是各派德高望重的长老魂魄痛苦扭曲的面容!
“周——怀——古——”
严世蕃的声音重叠着无数怨魂的嘶吼,穿透血浪,清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由他创造的死亡领域,“用你们德高望重的师长的魂灵,作为点燃这场盛宴的烛火!看吧,他们正在为你们的愚昧和徒劳,承受着永恒的煎熬!”
“师叔!”
“掌门师兄!”
悲愤的惊呼声在各派阵营中响起。亲眼目睹敬爱的长辈魂魄受此酷刑,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痛苦绝望。
严世蕃享受着这份绝望,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浪墙中心那面悬浮着的、绣满扭曲骷髅与血月图腾的逆魂幡。幡面无风自动,上面仿佛有十万冤魂在同时哀嚎。
“血浪起,邪瞳开……以魂为祭,恭迎吾主!”
他念动古老的咒文,逆魂幡骤然爆发出吞噬光线的漆黑光芒!十二盏人油灯焰火暴涨,其中的长老魂魄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魂力被疯狂抽取,注入逆魂幡中!
得到魂力加持,逆魂幡迎风暴涨,化作一面遮天蔽日的巨幡!幡面之下,血浪高墙变得更加凝实、狂暴,浪涛中凝聚出无数手持骨矛、身披黑甲的血浪魔兵,发出无声的咆哮,开始疯狂冲击护山光幕!
光幕剧烈震荡,裂纹蔓延!修为稍浅的弟子当场吐血倒地,魂魄仿佛要被那魔兵的嘶吼震出体外!
“严世蕃!你这畜生!”蜀山宗主目眦欲裂,青霜剑罡化作怒龙,却只能在血浪上激起一片涟漪。
严世蕃立于浪头,竖瞳中只有冰冷的嘲讽:“挣扎吧,哀嚎吧!你们的绝望,便是献给主上最好的祭品!待这光幕破碎,便是尔等魂飞魄散之时!而周怀古……”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在山巅那个白衣身影上。
“我会亲手抽出你的‘人皇种’道果,作为主上降临此世的……完美躯壳!”
血浪噬天,魔兵压境,长老魂魄哀嚎,光幕即将破碎……龙门山,已成绝地。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山巅——投向了那个从血浪升起之初,便一直闭目盘坐,仿佛与周遭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周怀古。
他能否再次创造奇迹?还是,这将是他与整个正道联盟的……葬身之地?
答案,即将在下一瞬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