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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子沟德盛粮行的后堂里,吴佳怡坐在那里,指尖冰凉,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一枚算盘珠子,那平日里清脆的声响此刻听来却格外刺耳。

已经整整三天了,派往哈尔滨的那支商队,竟如同被黑林子吞没了一般,杳无音信。按常理,即便路上有些耽搁,也该有前站的伙计快马传回消息了。

这种反常的死寂,像无数只蚂蚁在她心头啃噬,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都像泥牛入海。

直到第四天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被她派往老牛坎方向探查的伙计,连滚带爬、几乎是摔进了后院的门槛。

他浑身尘土,脸色惨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皮,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夫…夫人…不好了…出…出大事了!”伙计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全是惊魂未定的恐惧。

吴佳怡的心猛地一沉,霍然起身:“快说!咋回事?!”

那伙计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带着哭腔道:“老牛坎…咱们的商队…没了!全没了!村里人说…是白熊!是白熊那伙天杀的胡子!好几百马队,咱们的人…赵四爷他们…一个都没跑出来啊!货…货全被抢光了,大车…大车都被点着了烧成了炭架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吴佳怡的心上。她的身子猛地一晃,眼前金星乱冒,幸亏旁边的小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栽倒。

三十条几天前还活生生、跟她打招呼、嘱咐她放心的人命!赵老四,那个跟了江家多年,做事最是稳妥老练的镖头,他憨厚的笑容还在眼前…还有那价值巨万的货物,是商行多少人心血…就这么…就这么没了?被白熊那个阴魂不散的恶魔……

消息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正在碾子沟营地里检阅操练的江荣廷那里。他刚因为几个新兵动作懈怠发了一通火。

亲兵附耳低语几句,江荣廷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随即肉眼可见地涨红。一双虎目骤然布满血丝,变得赤红骇人,里面翻滚着近乎实质的杀意。

“白——熊!”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磨出来的,却像受伤的猛虎在咆哮,“我操你八辈祖宗!老子这回要不把你卵黄子挤出来喂狗,把你挫骨扬灰,我江荣廷他妈的名字倒着写!”

暴怒的吼声如同炸雷,震得整个喧闹的营地瞬间死寂,士兵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军官们都屏住了呼吸,脸上纷纷涌起惊怒之色。

江荣廷猛地转过身,那目光扫过之处,几乎能刮下一层皮来:“都听见了吧?白熊!那个没卵子的瘪犊子!又爬出来作死了!还敢动老子的人,抢老子的货!”

他胸膛剧烈起伏,强压着立刻点齐人马杀出去的冲动,从牙缝里迸出一道道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第一,给我撒帖子!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江湖上的朋友,沿途屯堡的眼线,他妈的就是胡子窝里反水出来的崽子也行!重赏!一万两现大洋!买白熊藏身之地的准信!”

“第二,从今儿个起,所有德盛商队,护卫人手给我翻一倍!所有大宗货物的运输,特别是值钱的,全都给我停下!缓一缓!等老子把白熊的狗头剁下来挂在旗杆上再说!”

刘绍辰在一旁,脸色也是无比凝重,他捻着手指,沉吟道:“分统,息怒。怒火攻心,易失判断。白熊经上次几乎覆灭,短短时间内竟能卷土重来,拉起如此规模的队伍,还敢如此精准狠辣地伏击商队,其背后定有蹊跷。其老巢也必然极其隐蔽险恶。他刚做了这泼天血案,此刻必然如惊弓之鸟,绝不敢在吉林境内稍有停留,定已远遁匿迹。”

江荣廷赤红的眼睛猛地盯住他:“说下去!你的意思是他钻哪个耗子洞去了?”

刘绍辰走到放着东北地图的桌前,手指重重地戳在吉林与黑龙江交界那一片用粗犷笔触勾勒出的、标识着茫茫林海和无名山系的区域:“分统请看!此地,两省交界,山高林密,呼兰、三姓、阿勒楚喀…几处副都统辖区犬牙交错,政令不一,向来是官府力量最薄弱的三不管地带。正是藏匿大股土匪的绝佳所在!白熊的老巢,极可能就藏在两省交界处!”

江荣廷瞳孔骤然收缩,一步跨到地图前,死死盯着那片区域,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没错!只有躲进这种鸟不拉屎、官府懒得管的鬼地方,他才觉得安稳!才敢这么跟我叫号!”

他立刻扭头,厉声喝道:“李玉堂!”

“卑职在!”李玉堂踏步上前,神色肃杀。

“你!亲自挑一队人,要机灵、嘴最严实的!全都换上老百姓的破衣裳,装成收山货的老客、逃荒的,或者走亲戚的!给我摸到三姓和呼兰搭界那些山沟子里去!跟当地老屯套近乎,仔细打听!最近有没有瞅见大批生面孔、带家伙式的人马活动?有没有哪个山头或者河套突然不让外人靠近了?哪怕是一丁点儿不对劲,立马给我报回来!”

“是!分统!保证摸他个底儿掉!”李玉堂毫不迟疑,领命后立刻转身去点选人手。

“朱顺!”

“卑职在!”朱顺抱拳,眼中寒光凛冽。

“你这边,另外派一队便衣好手,给我盯死三姓城里的黑市、当铺、药铺,白熊抢了那么多值钱货,尤其是那批老山参,他捂不住,把招子放亮!只要发现咱这批货里的东西露头,或者有生面孔大量出货,价格不对的,就给我摁住!往死里审!必须给我揪出个线头来!”

“明白!”朱顺重重点头,杀气腾腾。

经此一劫,德盛商队往日里的那份从容与底气,终究是被狠狠挫去了一截。虽然护卫力量增强,但每当车队再次小心翼翼地启程时,护卫和车夫们的脸上都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与警惕,眼神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险的树林和山坳。

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的吱呀声,似乎也比往日沉重了许多,每一次远行,都变得如履薄冰,提心吊胆。那条曾经带来滚滚财源的商路,此刻仿佛成了一条弥漫着血腥味的死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