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向来是个行动派,心中有了谋划便绝不拖延。当天夜里,她便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康熙帝身边。
许是政务繁忙,皇帝今夜并未召幸任何妃嫔,只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至深夜,随后便起驾回了养心殿安歇。
殿内烛火渐次熄灭,只余角落留有几盏长明灯,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晕。
陈娇如一抹幽魂,耐心潜伏在殿外阴影处,直到内间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确认康熙已然熟睡,她才如一阵轻风般飘入殿内。
她并未靠近龙榻,只在稍远的位置凝神静立。
意识海中,浩瀚的精神力如涓涓细流般探出,轻柔地缠绕上沉睡的帝王,开始为他编织一场“身临其境”的梦境。
这梦境并非凭空臆造,其中的一砖一瓦、一人一物,皆源自她这些时日在这紫禁城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真实场景。
那些在梦中出现的内务府包衣奴才,都有着清晰可辨的真实面容。
陈娇深知,唯有足够真实,才能在皇帝心中埋下最深刻的疑虑。
只要他醒来后对这些面孔留有印象,日后在前朝后宫见到真人时,梦境与现实自会在他心中相互印证。
到那时,以康熙多疑的性格,必然会暗中彻查。
梦境之中,康熙仿佛一个透明的旁观者,漫步于自己熟悉的宫苑。
他“看”到那些平日里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包衣奴才,在背过人后,是如何的肆无忌惮。
他们私下议论宫廷秘辛,语气轻佻;交接物品时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甚至在某些角落,进行着不见光的利益交换……
种种阴私,在梦境的放大下显得格外刺目。即使是在睡梦中,康熙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胸膛起伏加剧,呼吸变得粗重而不稳,显是怒极。
陈娇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过于剧烈,担心再刺激下去会将他惊醒,反而坏事。
见好就收,她在梦境即将推向最高潮时,果断撤回了精神力,如同投下一颗炸弹后便悄然抽身。
看了看殿外的天色,距离天亮尚有一两个时辰。陈娇心念一动,索性不再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轻易翻越宫墙,朝着宫外陈吉等人的住处疾驰而去。
对于陈娇的深夜造访,池兰等人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
他们本质上是高级智能机器人,无需像人类一样睡眠,夜间的闭目不过是低功耗的待机状态。
陈娇的身影刚在院内出现,负责照料陈珏的池兰便立刻睁开了眼睛,无声地迎了上来。
房间内,小陈珏正躺在柔软的婴儿床里睡得香甜。
得益于星际时代特制的婴幼儿营养液,小家伙长得极好,早已褪去了刚出生时红彤彤、皱巴巴的模样,皮肤变得白皙娇嫩,吹弹可破。
在睡梦中,他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咂咂小嘴,模样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陈娇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俯下身,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儿子温热柔软的小手。
那暖融融的触感,以及孩子身上特有的、混合着奶香和阳光的纯净气息,瞬间抚平了她心中因操纵梦境而带来的些许烦躁。
无论她在外面如何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只有在这个小小的婴孩面前,她才能感受到最纯粹的宁静与柔软。
她进入空间,快速洗漱了一番,换上一身舒适的寝衣,这才出来,小心翼翼地侧躺在儿子身边,合眼休息了片刻。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池兰轻轻将她唤醒,并已为她准备好了温热适口的早餐。
看着陈娇安静用餐的样子,池兰冰冷的运算核心里,竟也模拟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波动。
“主人,”池兰轻声开口,“宫里的条件那般清苦,不如您就搬出来住吧。若有什么事情,再临时回去处理也是一样的。您不在,我们都无法好好照顾您。”
陈娇咽下口中的食物,摇了摇头,语气轻松:
“没事,其实也不算辛苦。现在那地方无人问津,我反而乐得清静。人在宫里,消息也灵通些,正好就近‘吃瓜’,看一场场大戏。”
池兰知道劝不动她,只得无奈点头:“好吧,既然主人决定了。那请您务必常回来看看,不然小主人整天见不到您,怕是要不认识妈妈了。您每次都是趁他睡着才来……”
陈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保证道:“知道啦,下次我一定挑他醒着的时候来,好好陪他玩一会儿,让他记住妈妈的味道。”
估算着时间,宫里的青竹差不多该起身了。陈娇不敢再多待,立刻隐去身形,施展身法,如一道青烟般迅速返回了皇宫冷清偏僻的住处。
果然,刚回到小院,就看见青竹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着了。
之前陈娇就以“生产伤了元气,需要静养”为由,吩咐她早上不必来叫起,让自己多睡会儿。
反正她一个最低等的“官女子”,既无资格去给高位妃嫔请安,这处偏僻宫苑也没有主位娘娘需要她日日立规矩。
说起来,除了吃穿用度被克扣得厉害,她这小日子过得倒是异常“自在”,无人管束,也无人打扰。
当然,这种“自在”的代价便是地位的直线跌落。
尤其是自从她“没了孩子”之后,那个负责送饭的小太监态度越发怠慢轻蔑,到后来,干脆连面都不露了。
在一个势利眼的小太监看来,一个被皇帝彻底遗忘、连子嗣都没保住的低等宫嫔,跟普通宫女没什么两样,根本榨不出半点油水。
于是,这小太监公然摆烂,直接断了她们的每日供给。无奈之下,只好由青竹每日自己去膳房领取。
能领到的,也不过是和下层宫女太监一样的粗劣食物,有时还得塞些铜钱打点,才能得到些许像样的餐食。
连陈娇那点微薄的月例,也时常被经手的太监嬷嬷们克扣。
陈娇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谁敢克扣她的份例,到了夜深人静时,她便会隐身潜入那人的住处,将其私藏的不义之财搜刮一空。
那些人心虚,失了财物也不敢声张,即便闹将起来,她们主仆二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怀疑不到她们头上来。
看着青竹跟着自己在这深宫里受苦,陈娇心中不忍,曾想过将她调到好些的地方去当差。
但当她询问青竹意愿时,这小丫头却执意不肯离开。
“小主,这皇宫哪里不是吃人的?跟在您身边,日子虽清苦些,但至少安心,不用提心吊胆地应对那些明枪暗箭。”青竹如是说,眼神里满是依赖与坚定。
陈娇看出她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姑娘,便换了种方式,直接问道:“那……你想不想出宫?”
青竹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声道:
“想自然是想的……可奴婢是包衣旗出身,年纪又小,按规矩,至少还得熬上十几二十年才有机会放出宫去。
而且……奴婢爹娘都不在了,当初就是被族里人当累赘送进来的,宫外早已没有家了。”
陈娇不管这些,只确认她的心意:“我只问你,若有机会离开这皇宫,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愿不愿意?”
“愿意!奴婢愿意!”青竹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见她心意坚决,陈娇便取出一颗自己炼制的丹药。这丹药服下后能令人陷入一种类似假死的沉睡状态,脉搏呼吸皆微弱到难以察觉。
青竹对陈娇全然信任,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便吞服下去。
不过片刻,药力发作,小姑娘便软软地昏睡过去,气息几近于无。
陈娇立刻出门,找到负责这片区域的管事太监,谎称自己的宫女突发急病,已然不省人事。
在这深宫之中,一个低等宫女生病,根本无人重视,通常都是硬扛过去,若有点钱财,或许还能请动太医院的学徒来看一眼。陈娇上报后,果然无人细查。
过了一日,陈娇又去禀报,称自己的宫女“病重不治,已然没了”。
宫里对底层宫人的死亡早已司空见惯,尤其还是在这种“晦气”的冷僻角落,管事太监只嫌麻烦。
立刻派了两个杂役太监前来,用一领破草席将昏睡的“尸体”一卷,抬出宫去,径直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陈娇早已隐身跟随在后,待那两名太监丢下“尸体”走远,她立刻现身,将仍在昏睡的青竹收入空间,带回了陈吉他们的住处。
随后,她动用精神力,小心翼翼地修改了青竹的记忆。
在新的记忆里,她不再是包衣宫女青竹,而是名叫陈青竹,是陈吉、陈琪、陈刃三兄弟失散多年、不久前才寻回的小妹。
她曾被送入宫中,如今是兄长们想办法,冒险将她从那个牢笼里“偷”了出来。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在宫里伺候人,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开始全新的、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