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凌枝推门进去,她先看一眼三个女人,用眼色将她们就要揍人的架势止住。
也莫不是凌枝来的及时,否则享受着胜利喜悦的月烈,根本发现不了危险正在靠近。
月烈乃蒙古人,忽必烈的女儿,这么一个大仇人的孩子,照纯儿跟锦娘平常的性子,早将她大卸八块了。
莫说当下宋人,就连凌枝这个七百多年以后的宋人,听了这种断子绝孙灭族灭种的话,心肠都似被灌了一剂毒药,不反斥几句就是不快活。
月烈胸脯一抖:“哟,这是又来了一个帮手吗?”
凌枝微微一笑:“不是帮手,帮手像是欺负你似的,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救命恩人。”
“我的救命恩人?”月烈觉得简直荒唐,白眼都快飞上天了。
凌枝不慌不忙坐下,玉书给她倒上茶,她大大方方喝一口。
“知道她们刚刚为什么不反驳你吗?”
月烈轻蔑道:“还能为什么?说不过了呗,戳到痛处了呗。”
凌枝脑袋凑近:“你也知道是戳到痛处了啊?”
月烈肩膀下意识地后移,眼含警惕:“你又要干什么?”
凌枝手指一翘:“都说了,救你一命。”
“救我什么命?”
“你刚刚说话那么丧心病狂,是个宋人都想抽你一巴掌。”
凌枝言语犀利,说后却是给月烈的空杯子倒上茶,表现得完全没啥事儿。
绵里带刺扎人,月烈倏地抬掌,不想恰当接住凌枝塞过来的茶杯,气得她一把将茶杯扣落至桌,茶水跟着溢出,溅上她的手背。
凌枝一个不争气的眼神:“发什么脾气呀?我这还没开始呢。”
月烈来气:“你又要干什么?想再把我关到鸡圈里面去啊?”
凌枝啧一声:“这话说得,怎么跟没读过书似的?你之前被关鸡圈,不是因为你自己作么?你到了别人的地盘,还那么嚣张?不收拾你收拾谁?”
“你?”
“诶~”凌枝抬手,示意别急啊。
“听我说完嘛,你是我们大仇人的孩子,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嚣张,那肯定是会被惩治一番的,谁又不是没有脾气,你说是不是?”
月烈吼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凌枝手指在半空中轻点,点人一下。
“都叫你别急了,要先听人把话说完。你来了我们的地盘,还是为了追杀我们而来的,我们是不是该有所动作?
所以啊,鸡圈,就算是给你的一个见面礼了,现在呢,就算是给你的饯行礼了,毕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送人不得有礼节嘛。
我们的礼节是什么?就是恩怨两清之后,在战场上凭真本事较量,从不给人做下毒软禁之类的龌龊事。
至于关你进鸡圈,还不是因为你来的时候不打招呼,还鬼鬼祟祟扮作百姓,干什么呀?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再说了,你们的长相,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你既然都扮作百姓了,不妨也稍微乔装一下嘛,比如说,往脸上抹点牛羊粪什么的,别把人当傻子啊。”
凌枝说到这里叹气:“哎呀。”
她瞅着月烈,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神情。
“结果被丁香给抓了吧?被抓过后你就是弱势了,弱势还不规矩点?你在想什么呢?”
月烈鼓着眼睛,整个给整懵了。
凌枝指着自己,像教育人那般:“你看看我,我哪次到你们的地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你们给我下毒,囚禁林知牧一家,利用赵砚重伤抢他做驸马,还将他扣押,诸如此类,哪个不是血海深仇?
这等血海深仇啊,我都忍了,而你无非不是被丁香说了几句,咋就忍不了了?
公主啊,你这不知是命好还是运气好,碰到我们这群讲道德讲礼貌的人,仅仅只是关了你几天鸡圈,结果鸡还被你给烤了吃了?
鸡被你烤了吃了,没人找你要钱吧?非但没要,还给你展示我们的好东西看,你咋就不识好呢?
你有没有想过,这事要是碰到你们蒙古人,那还得了?
指不定就是抓了你、关了你、伤了你!然后利用你的身份,去威胁你的阿合与父汗,干什么散尽天良的缺德事呢。”
凌枝长篇大论过后摆摆头,真是愁死了。
“哎呀,那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啊。”
之后凑近脑袋,紧紧盯着月烈都快要飙出来了的眼球,架势真就像在教育后生晚辈那般。
“公主啊,您金贵之身,打小温室花朵衣食无忧,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以后可千万得长个心眼子啊。”
“够了——”
月烈一掌拍案,终于忍不住了。
碧痕也上前一步,要揍人的架势了。
凌枝假装被吓一跳,她晕了一晕,然后看到被拍出来的茶水,一个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反应。
“都把我说口渴了。”
她端过喝水,玉书给她拍上精彩的掌,她冲玉书眨下眼,那模样显摆得,好像给谁做了榜样一般。
演“静”的三个女人,心里都是愉快极了。
月烈哼着气,凌枝越是这般不急,她越是毛躁。
“姓凌的!”
她又一拍桌子,正要反击,凌枝却是啪啦一下,把茶杯给反扣住了,扣茶杯的动静,完全盖住了她拍桌的动静。
气势压制,简直恼人。
“哎呀。”凌枝手一推,嗞啦一串,茶杯顺着桌面,被推到了对面的桌角,再啪啦一下,掉地碎了稀烂。
月烈完全被整愣神了。
“公主。”凌枝倏地凑到月烈面前,突来的近距离,把月烈给惊了一下。
“干什么?”她抬手,想打人,凌枝却迅速将脑袋移开,双手趴到桌上,脸庞扎下去,想事儿了。
月烈根本判断不出凌枝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整个思维逻辑都被干扰混乱了。
凌枝思索着的模样,讥讽又凄惨。
“公主,你觉得你这次来四川,我们对得起你了吗?我是曾经骗过你,我也给你下跪和道歉了。
可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么?
我甚至都不敢想,这次要是被你抓住了,我们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面对着玉米和柳姑娘的相继失去,我的心里,是不是也会有着天大天大的委屈?
所以啊公主,你请回吧。”
这番话难得让月烈动容,但她不服输,辩解又争取。
“可我与他有婚姻,是我等了他三年!我既已到了你们这里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