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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雨停,两人往车马铺去。

昨日上山步行,他们把马匹拴在山脚的树上,一夜过去,马匹不知是被惊走了,还是被人顺走了,反正不见了。

这是在广东,离四川还有两千多公里。

途中,凌枝看了真金一眼,见真金除了日渐消瘦的身形,脸上的气色不像昨夜那么奄奄一息了。

是转好的意思。

她没有多管,买了马后,她就跟真金分道扬镳,从此天下之大,互不干扰!

途中真金也没说话,眉目没有片刻舒展,日渐消瘦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像是活了几百年的沧桑。

买马之后,一人牵一匹,行至一条小道。

小道两旁的树木草丛淡雅青绿,雨后万物复苏。

凌枝走在前方,真金走在后方。

某一瞬间,凌枝扭头,用着一种质问的表情。

她不要真金再跟着她。

但真金的样子欲言又止,她便是把那绝情的话咽了下去。翻身上马,耳侧突然袭过一支羽箭。

迅势之猛,风钻进耳膜,都让她感觉耳膜被震伤,立即去找羽箭的来源。

瞬间映入眼眸的,是前方奔袭而来的一小队兵马。

凌枝还没有看清什么人,视线就被真金闪现的身形挡住,双臂打开,像定海神针般一动不动,又像安全的屏障一般威武。

顷刻之间,凌枝并未受到伤害,然真金就是奋不顾身,冲上来了。

前方马蹄停止,领头的正要开口,真金率先亮出皇家令牌。

对方一看,立马下地叩头。

这小队兵马是月烈安排的,目的是要捉拿凌枝和玉书,月烈自己则是带人去追击赵砚了。

真金厉色道:“退下!”

那支兵马退下了。

凌枝从后看着真金的侧脸,一时有些无言。

她前一秒才想把真金甩开,后一秒真金就帮助了她。

那支兵马撤退后,真金也没有回过身子。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

小道两旁的树木花草淡雅翠绿,有的还冒出了一些野花。

大雨过后,明媚春日,真的是一种万物复苏的状态。

这本该是有好事情发生的啊。

可他们都好难受!

真金哽着如吞了刀片的喉咙,他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他遭遇到了。

他说不出凌枝究竟哪里好,反正他就是被凌枝一个关心的举动,弄得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多年以前,他遇到凌枝,他当时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凌枝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他简单到只要能跟凌枝偶遇一次面,吃上一顿饭,他的光阴都可以美上许久。

可是多年以前,他不小心弄丢了凌枝,又多年之后,他找寻到了凌枝。

可是时过境迁啊,他成婚了,愿望不再纯粹,就是要得到。

所以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侵犯凌枝,可是他当时,无非不是情难自控,想要快些和她在一起而已。

他说不出来凌枝到底哪里好,或许,真就是上辈子欠了她吧。

“小凌丁……”

许久,真金张了口,想了许多,声音哑得要命。

“不管你信不信,柳絮都不是我杀的。是她主动用她的身体,穿过了我的剑,再把发簪刺到我的身上。

跟你解释这个,并不是希望得到你的理解或是原谅,而是我想告诉你,我从认识你到今,就始终把你装在心里面。

你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喜欢到你随便碰我一下,我都感觉我会死。”

真金说到这里,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去。

他的目光在凌枝的脸上游离,凌枝的皮肤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不再如初识那年的剔透,眼神里面,更是有着藏不住的憔悴疲惫,还有一股子别样的仇。

“小凌丁……”

真金喉结滚动,情到深处,他忍不住,双手慢慢捧向凌枝的脸颊。

“你住手。”凌枝把头偏开,声音不重,却凉得瘆人。

“你还是这么抗拒我。”真金凄苦。

“对,我救了你,我十分厌恶我自己。”凌枝凉薄。

“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让你死到别的地方去。”

“好,我会死到别的地方去,但你要听我把话讲完。”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到底真金还是强硬了,强硬地捧住凌枝的脸颊,把她的脸庞掰过来,正视上自己。

四目碰撞上的那一刻,真金的目光又含上了怜惜和不舍。

凌枝的脸蛋皮肤,经过岁月蹉跎,宿命残酷,粗糙了。

由此真金也想象得到,他自己的面容也是怎样的一副糟糕。

“小凌丁……”他唇角颤抖着,想表达的心情都快要死了。

“松开。”凌枝剐着他,对这种行为感到非常厌恶。

真金痴笑,整张脸上都是盖不住的失落和悲痛。

“小凌丁,你以前跟我说的话,我并非没有听懂,而是我都选择性地听见。

你说你是宋人,有心上人,可我就是不服输,抱着侥幸。

在临安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你都快要属于我了,可我却一个不小心,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抓走。

我就丢失了你那一次,就丢失了你一辈子,一辈子……”

真金的心好痛啊,上天真是好会捉弄人啊。

凌枝看着他的悲苦凄色,无端一下子想到当年在临安,她也是用着最为敞亮的心对待真金。

可如今,弄成了这副局面。

心头猛地来股触痛,她把脸颊上的手掰开,目光也移开。

真金不舍地看着她的侧颜。

“罢了,对你纵是有滔天的喜欢,我也奈何不起,我也求之不得。往后的路,你自己走吧。后面还有关卡,自己小心一点。”

真金说罢,合上眼睛,身形颤抖,似是在下着一个重大的决心。

终于终于,他决心下出了,把令牌塞到凌枝手中,低吼:“走!”

话落,他先行错过凌枝的肩膀,翻上马匹,阔别而去。

身影疾速决然,无声说着相爱太难、相守太妄想、相逢已是毕生运、相处已是最美的光景了。

凌枝听着背后的马蹄声响,胸脯猛烈抽抽,心头翻江倒海。

多年以前,呵呵,多年以前……

多年以前,她无论是于老伯,还是于真金,她都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就是希望那个人物好。

呵呵,多年以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