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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城心事重重地离开悦来客栈,并未直接返回官署,而是径直走向停在街角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

他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尾随后,迅速登上马车。

车内,一人早已等候。

此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边塞风霜打磨出的坚毅,眼神沉稳,此刻正透过车帘缝隙,望着客栈方向。正是西凉三王子董璋。

“主公。”楚怀城低声道,将方才与“晏明”交谈的详细经过,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此人见识之深,眼光之毒,谋划之大胆,绝非常人。言语间对我西凉困境、天下大势乃至……主公心性,皆有试探。”

董璋静静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待楚怀城说完,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不是寻常人。此人眼界格局,运筹帷幄之风,不在郭奉孝之下。或许……就是那位从宇文卓指缝间消失的‘白狐’晏殊了。”

楚怀城虽早有猜测,但听董璋亲口说出,心中仍是一震:“白狐晏殊?他为何会来西凉?又为何……找上我们?”

董璋嘴角牵起一丝复杂难明的弧度:“是啊,我也很奇怪。宇文卓势大,他不屑一顾。如今潜龙李晨风头正劲,与我有盟约,其麾下鬼谋郭孝更是他故交。白狐若要择主,潜龙岂不是更现成的选择?为何会舍近求远,来这内忧外患的西凉,寻我这么一个前途未卜的王子?”

这个问题,困扰着董璋,也让他对这位传说中的白狐,既心存警惕,又生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与……隐约的期盼。

“怀城,你怎么看?”董璋问道。

楚怀城沉吟道:“此人言谈,虽有试探,但确有经世济民、扶危定倾之志。其对西凉破局之论,与主公和我等私下所谋,不谋而合,甚至更为清晰透彻。若他真是白狐,且真心来投……”

楚怀城抬起头,目光灼灼,“或是我西凉扭转乾坤之机!”

董璋眼中光芒闪动,最终化为决断:“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明日,以我之名,在王府……不,就在我日常理事的偏厅,请他过来一叙。我要亲自会会这位‘晏明’先生,看他到底是不是白狐,又究竟想在西凉这盘棋上,落下怎样一子。”

次日,金城王府,偏厅。

厅内陈设简朴,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边塞冬日的寒意。

董璋换了一身常服,未着王袍,更显亲和。

当门房引着那位灰袍老者(晏殊)步入偏厅时,董璋从主位上起身,并未端坐受礼,而是向前迎了两步。

“晏老先生光临,董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董璋拱手,态度客气,却带着王族应有的气度。

晏殊目光平静地扫过董璋,将此人的容貌气度尽收眼底,见董璋主动相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哈哈一笑,声音爽朗:“王爷太客气了。老朽山野之人,能蒙王爷召见,已是荣幸。况且……”

晏殊话锋一转,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直视董璋:“王爷既然已经在此相候,想必……已经猜出老朽是谁了吧?又何必再以‘晏明’相称?”

此言一出,侍立一旁的楚怀城心中凛然。

董璋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坦然一笑,侧身让开主位:“先生慧眼。既如此,董璋便不再遮掩。先生请上座。怀城,看茶,其余人等都退下。”

屏退左右,厅内只剩下董璋、晏殊、楚怀城及如影子般的哑仆。

董璋与晏殊相对席地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矮几,楚怀城亲自烹茶。

“白狐先生名动天下,董璋久仰。只是实在不解,先生为何会离开雪川,又为何会……来到西凉,找到董璋?”董璋开门见山,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晏殊接过楚怀城奉上的热茶,轻啜一口,不答反问:“王爷觉得,西凉未来之路在何方?”

董璋略一沉吟,道:“先生昨日与怀城之论,董璋已知。内固根基,外寻破局。北联燕王,南交潜龙,先图一统西凉,再谋进取。”

“不错。”晏殊点头,“然王爷可知,欲行此策,最大障碍何在?”

董璋眉头微蹙:“自然是内部整合之艰难,以及二王子董琥背后之宇文卓。”

晏殊却缓缓摇头:“内部整合,虽难,但只要王爷下定决心,行霹雳手段,怀城将军等戮力同心,并非不可为。宇文卓?此人色厉内荏,内外交困,自顾不暇,对西凉之影响力已大不如前。真正的障碍,或许……在于王爷那位南方的盟友——潜龙李晨。”

董璋与楚怀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

楚怀城忍不住道:“先生何出此言?李布政使与我主有盟约,蜀地之战亦曾遥相呼应。且其志在天下,忙于整合北地、蜀地,似无暇亦无必要与我西凉为敌。”

晏殊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楚将军只知其一。天下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对潜龙李晨,亦或对摄政王宇文卓而言,一个分裂的、弱小的、内部争斗不休的西凉,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一个分裂的西凉,无法对其侧翼构成威胁,甚至可被其暗中影响、利用,成为缓冲或棋子。”

晏殊看向董璋,语气平静却带着拷问的力量:“王爷试想,若您真的励精图治,整合西凉,拥兵数万,据金城之险,控河西走廊。届时,您的领地不仅与蜀地接壤,更与李晨实际控制的晋州北境毗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一个强大而统一的西凉,对志在天下的潜龙而言,是助力,还是潜在的、必须防范甚至清除的对手?”

董璋脸色微变。

这个问题,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此前总被眼前的困境和“盟友”的名分所遮蔽。

此刻被白狐赤裸裸地点破,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是啊,李晨会坐视西凉统一壮大吗?

一个强大的邻居,从来都是霸业路上的变数。

“那……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董璋的声音沉了下去。

晏殊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天下利益,不过‘交换’二字。王爷欲统一西凉,非但不能将潜龙视为障碍,反而要设法将其变为助力,至少是默许者。”

“如何变为助力?”楚怀城急问。

“王爷手中,有一物,对潜龙而言,价值远超一个分裂弱小的西凉。”晏殊手指蘸了茶水,在矮几上画出简易图形,“河套三郡!”

董璋与楚怀城目光猛地一凝。

“河套三郡,如今由西凉(董琥控制部分)、北地(李晨部将驻守)、燕州(慕容垂势力)三分,形同鸡肋,争夺不休,于西凉而言,驻防耗费巨大,产出有限,且直面草原与燕王压力。”晏殊缓缓道,“然此三郡对潜龙,意义截然不同!”

晏殊的手指重重点在代表河套的区域:“若潜龙能完整取得河套三郡,则其北地领土将与草原红河谷据点连成一片,获得广阔牧场,良马来源无忧,更可依托阴山,构建稳固防线。等于凭空多出一个富饶的‘州’!其战略价值,对一个志在天下、急需扩充实力与战略纵深的势力而言,无可估量!”

董璋呼吸微微急促。

他当然知道河套的重要性,但也深知那里的复杂与难守。

若能用这块自己难以完全掌控、且牵制甚多的“鸡肋”,去换取潜龙对其统一西凉的默认甚至支持……

“王爷可向潜龙李晨提议,”晏殊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只要潜龙支持王爷统一西凉,事成之后,王爷愿全力协助潜龙,取得完整的河套三郡。西凉可放弃在河套的所有宣称与据点,并配合牵制燕王慕容垂。至于燕王是否答应……到了那时,由得他吗?两家合力,还怕拿不下一个慕容垂?”

厅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董璋眼中光芒剧烈闪烁,胸膛起伏。

这是一场豪赌!

用未来可能成为负担的河套三郡,去换取眼前统一西凉的最大外部障碍消除,以及一个强大盟友的实质性支持(对抗燕王)!

“李晨……他会心动吗?”董璋低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一个出产良马、连接草原、足以支撑数万铁骑的河套平原,”晏殊微笑,语气笃定,“你说,志在天下、已有红河谷马场的潜龙之主,会不会心动?”

楚怀城深吸一口气,看向董璋:“主公,白狐先生此计……若成,则西凉可去最大外患,得强援以对内,统一之路,阻力大减!河套虽好,然非我西凉核心,且易攻难守,让与潜龙,实为弃卒保车,祸水北引!”

董璋闭上眼,脑中飞快权衡利弊。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

“先生之谋,果真是……石破天惊!”

董璋起身,对着晏殊深深一揖,“董璋愚钝,此前困守一隅,未见此广阔天地。今日得先生指点,方知破局之道!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细节还需与先生及怀城细细推演。更要设法,与潜龙那边,搭上线。”

这便是初步接纳,并愿意深入合作了。

晏殊也站起身,坦然受了董璋一礼,含笑道:“王爷既有此心,老朽愿效绵薄之力。与潜龙联络之事,或可借助楚将军与令妹的姻亲之谊,徐徐图之。当务之急,乃是王爷需先展现实力与决心,让潜龙看到,投资于您,远比维持一个分裂的西凉,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