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瑶睁着眼，一动不动。
苏逸站在她面前，手指刚碰完那滴倒流的水珠。冰墙上原本渗水的小孔已经干了，连湿痕都没留下。他低头看她，她的瞳孔像是蒙了一层雾，不聚焦，也不眨眼。
“能听见我说话吗？”他蹲下来，声音压得很低。
她没回答，嘴唇也没动。但就在他准备再试一次时，她的右手忽然抬了起来，指尖直指冰墙上的裂缝。
那只手稳得不像病人的手，也不像被控制的样子，更像是……某种本能反应。
苏逸皱眉，掌雷劫鼎在体内轻轻一震，一丝电流传入经脉，顺着胳膊滑到指尖。他把两根手指搭在陈梦瑶手腕上，脉搏平稳，没有外来能量波动，血液流动也正常。
不是中毒，也不是被附身。
可这状态不对劲。
他收回手，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冰室。蓝光依旧微弱，照在冰壁上泛出冷白的反光。那道裂缝从顶部延伸到地面，像被人用刀划开的一样整齐。刚才还滴水的地方现在一片干燥，仿佛时间在那里停住了，又悄悄倒退了几秒。
他闭上眼，沉入识海。
九尊青铜鼎静静悬浮，排列成环。自从吞下第一颗妖核开始，它们就一直藏在他血脉深处，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现在第七鼎——断因果鼎——正微微颤动，频率和刚才影像里那双红眼出现时完全一致。
他集中意念，朝着识海深处呼唤。
“你在吗？”
几息之后，一个声音响起，苍老、低沉，带着久远的回音。
“此地……是我的葬身之所。”
苏逸猛地睁开眼。
蛟魂第一次说得这么清楚，没有遮掩，也没有警告式的模糊话语。它直接承认了这个地方的身份。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语气绷紧。
“你看到的裂缝，”那声音缓缓传来，“是九龙锁魂阵的中心点。二十年前，我在此崩解肉身，以真血封住伪龙渊入口。那场雷祭，不是结束，是续封。”
苏逸心跳加快。
之前他在影像中看到那人引雷入体，原以为是牺牲自己阻止灾难。现在听来，对方根本不是终结者，而是接力者——接替上一代封印者的职责，把某种东西继续镇压下去。
“你是说，那道裂缝里关着的东西……还没死？”
“它从未真正沉睡。”蛟魂的声音变得沉重，“每一次鼎纹觉醒，都会让它感应到气息。而你，是第九任承鼎人。你的每一次突破，都在削弱封印。”
苏逸拳头慢慢握紧。
他一路靠实战变强，吞噬灵药、炼化妖核、吸收异能，每一次提升都伴随着身体的蜕变。他以为这是自己的路，结果现在被告知——这些进步，可能正中他人下怀。
“是谁在布局？”他盯着冰墙，声音冷了下来。
“玄门旧影。”蛟魂顿了一下，“他们曾掌握部分鼎纹技术，后来堕入暗处，成了别人的奴仆。他们制造伪鼎，模拟鼎力波动，就是为了引真正的承鼎人现身。你每激活一尊鼎，他们的计划就推进一步。”
苏逸脑中瞬间闪过那个石殿画面——半截残破的青铜鼎，底部刻着一个“伪”字。
原来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象。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被人藏在某个地方，作为诱饵使用。
“所以美军找我，不是偶然？”
“他们是棋子之一。”蛟魂说，“有人想让你走到这里，亲手完成最后一环。当你站在这道裂缝前，体内九鼎共鸣达到临界点时，封印就会彻底瓦解。”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苏逸站在原地，耳边只剩下自己呼吸的声音。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是救世主，至少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被设计好的钥匙。
可他不在乎身份是不是被安排好了。
他在乎的是，这条路能不能由他自己走到底。
“既然他们设局等我进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铁块砸在地上，“那我就把他们的局掀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陈梦瑶。
她的眼神还是空的，但那只指着裂缝的手已经垂了下来。苏逸伸手扶她肩膀，轻轻晃了晃：“醒过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她睫毛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像是从深水中浮上来的人终于吸到第一口气。
“我……怎么了？”她声音沙哑。
“你刚才突然睁眼，还指那条缝。”苏逸扶她坐直，“我没看出你被人控制，但情况不太对。”
陈梦瑶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皱起：“我最后记得的画面……是你在冰墙上刻阵图，然后水流停了。再睁眼，你就在我面前。”
她说着，抬头看向冰墙。
裂缝依旧，但已经没有光从里面透出来。影像消失了，连之前的蓝光都暗淡了许多。
“这地方有问题。”她低声说，“我们不该久留。”
“我也这么想。”苏逸点头，“但现在走，等于把真相甩在身后。我必须搞清楚一件事。”
他看着她，“如果这一切都是冲着九鼎来的，那为什么选我？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们偏偏让我走到这一步，亲眼看到这些。”
陈梦瑶没说话。
她知道苏逸的问题不在表面。他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命运选择了他，还是有人早就把他标记好了？
“你不用非得现在想通。”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我们得确认下一步去哪。”
苏逸沉默几秒，回头看向那道裂缝。
“先查伪鼎。”他说，“既然有人能做出假的，那就一定有痕迹。我要找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
“可你怎么找？”
“用它。”苏逸抬起左手，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那圈暗纹。形状古怪，不像任何一尊鼎的纹路，反而和冰墙里那个残鼎底座极为相似。
“刚才调鼎力的时候，这片皮肤跟着震了一下。”他说，“它在回应什么。”
陈梦瑶盯着那圈纹路，眼神变了：“你是说……这东西是冲着伪鼎来的？”
“不一定。”苏逸放下袖子，“但也可能是双向感应。它认出了伪鼎，或者，伪鼎也在找它。”
他不再多说，转头往冰室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块碎裂的冻石，是他之前撬晶体时留下的。他弯腰捡起来，用力砸向冰墙底部一块凸起的岩层。
咔！
一声脆响，冰壳裂开，露出下面一层灰白色的石面。上面刻着几个字，风化严重，但仍能辨认：
“鼎出者，必入渊。”
苏逸盯着那行字，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这不是提醒，是预言。
更准确地说，是欢迎词。
有人等着承鼎人来到这里，踏入深渊。
“他们不怕我反抗。”他说，“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我看到了真相，就会忍不住往下走。”
陈梦瑶走到他身边：“那你打算怎么办？”
“走下去。”他看着她，目光坚定，“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死路，我都得走一遍。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注定。谁设的局，我就打谁的脸。”
他把石头扔在地上，拍了拍手。
“休息十分钟，然后出发。这次我不再被动应对了。”
陈梦瑶点点头，靠着冰柱坐下。
苏逸站在原地没动。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掌雷劫鼎缓缓转动，一道细小的电弧在指尖跳跃。他盯着那火花，忽然发现它闪动的频率，和刚才陈梦瑶睁眼时的脉搏跳动完全一致。
他眯起眼。
这个细节不对。
他还来不及细想，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极轻的刮擦声。
像是指甲划过冰面。
声音来自裂缝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