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刚把陈梦瑶拖进侧洞，后背就撞上了冰壁。他喘着气，右手还搭在她肩上，指尖发麻。头顶的冰层发出“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细缝，碎冰簌簌落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没动。
陈梦瑶还没醒，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苏逸用左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算稳定。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焦黑的皮肤正在脱落，底下露出粉嫩的新肉，但刚长出来的部分又开始泛青。
他知道寒流还在。
地底的震动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密。每一次震感传来，他体内的九鼎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节奏被打乱。他闭眼催动开龙渊鼎，试图重新连接地脉，却发现原本顺畅的感应变得浑浊，像是有一股外力正从地下往上吸。
那不是普通的能量流动。
是吞噬。
他猛地睁眼，看向雷网所在的位置。
黑影没散。
它站在原来的地方，比之前大了一圈，轮廓不再模糊，而是凝成一块块厚重的黑质，像是披着层层叠叠的旧皮。它的双臂垂在身侧，掌心朝下，手指扭曲如枯枝。最吓人的是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旋转的暗紫光晕，在额头位置缓缓转动。
苏逸盯着那团光，忽然觉得胸口一闷。
他体内的焚元鼎自动运转起来，强行把一股冷意压下去。可这次不一样，那寒气不是顺着经脉走，而是直接贴着骨头往里钻。
“它在吃东西。”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黑影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一层漆黑的雾气从它脚下蔓延开来，迅速与地面接触的黑色气体融合。那些本该是地底阴气的黑雾，竟然主动朝它体内涌去，像水流倒灌进井口。它的体型再次膨胀，肩背撑开，脊椎节节拔高，整个人几乎顶到了洞顶。
苏逸咬牙，想站起来，腿却软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发现脚边的冰面已经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丝丝黑气。他抬起手，掌雷劫鼎微微发烫，但无论怎么催动，雷光始终聚不起来。鼎纹在血脉里震颤，像是被某种频率干扰。
“不行……现在发不出电。”
他扭头看向陈梦瑶，伸手把她往更深处推了推。他自己则靠着冰壁，慢慢挪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视线一直没离开黑影。
王岩和林婉他们刚才被震飞后就没再出现。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也没时间去找。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盯住那个东西。
黑影吸收阴气的速度越来越快。
它的身体已经涨到三丈高，表面浮现出断裂的铭文，像是青铜器上的刻痕，但排列方式完全颠倒。那些符文每亮一次，苏逸体内的某尊鼎就会跟着震一下，尤其是掌雷劫和开龙渊，几乎要脱离控制。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符文……和他体内的鼎纹，是同一类。
只是方向相反。
一个吸收，一个吞噬。
一个靠掠夺补全自己，一个靠炼化变强。
“所以你也是冲着这个来的？”苏逸盯着它，声音沙哑，“你想抢我的位置？”
黑影没回应。
但它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整个冰洞的震动停止了。
连空气都静了下来。
下一秒，它双臂猛然张开，胸口炸出一圈环形冲击波。黑色气浪横扫全场，所过之处冰墙崩塌，雷网支架连根拔起，导线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老远。
苏逸只来得及抬手挡脸。
一股巨力砸在他身上，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进一堆碎冰里。他喷出一口血，耳朵嗡嗡作响，四肢像是被人拆开又重新组装过。
他挣扎着抬头。
看见陈梦瑶刚才躺的地方已经被压塌，一块巨大的冰石砸在那里，只剩一角衣角露在外面。
“操！”他低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扒开碎石时，他的手被划破，血滴在她脸上。她眼皮动了一下，但没醒。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转身就往侧洞跑。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踩在冰上的那种声音。
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拖在地上，缓慢移动。
他不敢回头。
抱着陈梦瑶冲进狭窄通道的瞬间，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看去，整个主厅的顶部正在塌陷。冰块成片剥落，尘雾弥漫。而在那片废墟中央，黑影站得笔直，周身环绕着旋转的符文，双眼位置的紫光锁定着他，一眨不眨。
苏逸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他感觉右臂又开始发黑，这次蔓延得更快。他用左手掐住上臂，试图减缓扩散。陈梦瑶还在昏睡，呼吸微弱。他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脉搏。
跳得极慢。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抬起左手，按在胸口。焚元鼎立刻运转到极限，一股热流从丹田冲向四肢。他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
然后他站了起来。
一步跨出通道。
面对那片崩塌的废墟，面对那个越变越大的黑影。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对方。
化形鼎发动。
整条左臂瞬间变成灰白色金属结构，关节处泛起淡淡金光。他没打算进攻，而是将手臂插入地面裂缝，直接连通残存的地脉节点。
开龙渊鼎同步启动。
哪怕只有一点点反应也好。
只要能引动一丝震动，就能打断它的仪式。
金属手臂深入冰层，接触到地底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拉扯力。不是来自地脉，而是来自黑影本身。
它在吸。
不只是阴气，还有地脉中的原始能量。
而他的鼎，正在被这股吸力反向牵引。
“想吞我？”苏逸冷笑，“那你得先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吞天者。”
他猛地发力，九鼎同时轮转。
焚元燃烧精血，镇魂稳住神识，断因果切断干扰链，掌雷劫强行集能，哪怕只有零星火花也在指尖跳跃。
他整个人开始发抖。
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行。但他没松手。
就在这一刻，黑影动了。
它腾空而起，双掌合十，然后猛然下压。
一只巨大的黑手凭空出现，朝着苏逸当头拍下。
掌风未至，冰面已裂成蛛网。
苏逸瞳孔一缩，想撤，却发现腿被冻住了。低头一看，脚踝周围结了一层黑霜，正顺着小腿往上爬。
他来不及多想，只能硬扛。
金属手臂死死插在地里，九鼎共鸣达到临界。他张嘴吐出一口带血的气，整个人像是被点燃。
轰！
黑掌落下。
他被砸进冰层深处，背部撞穿两道岩层，最后卡在一面斜坡上才停下。嘴里全是血，肋骨至少断了三根。他咳了一声，血沫溅在面前的冰壁上。
他抬起手，发现金属质感正在褪去，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他低头看了看胸口，衣服破了个洞，里面贴着的一块青铜碎片还在发烫。
那是开龙渊鼎的残片，之前战斗中从屏障上掰下来的。
他把它握在手里，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联系。
远处，黑影缓缓落地。
它没有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双目紫光深沉。它的胸口浮现出完整的逆向符文阵，与苏逸体内的鼎纹遥相呼应。
它开口了，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在空气中震荡。
承鼎者，不过是祭品。
苏逸靠在碎冰堆里，缓缓抬起眼。
他的嘴角还在流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握紧手中的青铜残片，指节泛白。
九鼎在他的血肉深处发出低鸣，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也像是……觉醒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