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将学院大楼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校园渐渐苏醒，远处传来学生赶早课的喧闹声，自行车铃叮当作响，与实验室内的绝对寂静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陈默站在窗边，直到看见廖教授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平稳地驶离视线，彻底融入清晨的车流，才缓缓收回目光。实验室里空气清新，所有仪器安静地运行着，仿佛昨夜那场无声的交锋只是一场被迅速抹去的噩梦。
但他指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枚伪造门禁卡的冰冷触感，鼻腔里也仿佛还萦绕着那极淡的屏蔽材料的气味。
星海科技。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水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外资背景，手段激进。从最初的隐约传闻，到王斌语焉不详的提醒，再到如今真刀真枪的潜入窃密，对方的行动一次比一次放肆，一次比一次逼近核心。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系统日志。所有关于昨夜异常访问和安防系统触发的记录都已被廖教授的人悄无声息地抹去，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痕迹。只有李慕雪那个独立运行的隐藏监控程序，还在后台沉默地记录着一切正常的数据流。
一种无形的张力，并未随着入侵者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上午八点整，实验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李慕雪和赵鹏等人带着早餐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熬夜残留的疲惫，但眼神却比昨天多了几分沉静和专注。
“陈老师，早。”李慕雪将一份豆浆包子放在陈默桌上，目光飞快地扫过实验室，一切如常，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才稍稍放松。
“早。”陈默接过早餐，语气平淡，“结题报告最后一部分的敏感性分析，需要补充一组极端参数下的模拟数据，作为应对评审质疑的备份。”
他的声音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仿佛只是布置一项普通的任务。
学生们立刻应声，迅速投入到工作中。没有人察觉到这间实验室在几小时前经历过什么，空气中那点微乎其微的异样气息早已被通风系统彻底置换。
然而，变化还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就在他们埋头处理数据时，学院设备管理处的两名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态度客气却不容拒绝地表示，接到上级通知，需要对实验室所有门禁和监控系统进行“例行安全升级”。
他们动作很快，带来的设备也是市面上未见的最新款式。旧的读卡器被更换，摄像头增加了更广的角度和更清晰的夜视功能，甚至还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安装了新的传感器。
赵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被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微笑着用身体挡住视线：“同学，麻烦让一下，这边接线。”
李慕雪则默默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注意到陈默只是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疑问，仿佛早就知晓。
升级工作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工作人员离开后，实验室似乎还是那个实验室，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更深层、更不易察觉的安全感如同无形的屏障悄然建立。
学生们对此并未深思，只当是学校对重点项目的正常支持，很快又沉浸在代码和数据的世界里。
陈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风平浪静。”
他知道，这是廖教授的告知。那个入侵者和他的装备，都已被妥善“接收”，后续的波澜，将会在另一个层面涌动，暂时不会波及到明面上的校园。
但真的能风平浪静吗？
午休时分，陈默独自在办公室翻阅着评审会可能的提问清单。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条纹。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来的不是学生，而是系里那位总是笑眯眯、人缘极好的行政秘书刘姐。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挂着惯有的热情笑容。
“陈老师，没打扰您吧？”她将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教务处刚送来的，关于‘灵犀’项目评审会的最终流程和参会专家名单，让您提前熟悉一下。”
“谢谢刘姐。”陈默接过文件。
刘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分享八卦的模样：“陈老师，您听说了吗？设备管理处的老李，就是那个平时挺闷的李工，今天一大早突然就办理离职了，说是家里有急事，走得特别匆忙，东西都是别人帮着收拾的。”
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真是挺突然的，平时一点风声都没有。”
陈默翻动文件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老李。那个拥有二级维护权限，门禁卡被仿制的人。
“是挺突然的。”他附和了一句，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目光依旧落在专家名单上。
刘姐似乎没得到预期的反应，又闲扯了几句，这才扭着腰走了。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陈默放下名单，目光投向窗外。阳光正好，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嬉闹。
廖教授的处理速度很快，也很彻底。断线，清扫，不留后患。
这就是来自另一个层面的力量。高效，冷酷，与他所熟悉的学术圈规则截然不同。
星海科技的第一次直接出手，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但对方的目的已经明确，行动已经升级。
这一次是窃取日志分析规律，下一次呢？
评审会在即，暗处的敌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就像潜伏在深海下的暗礁，第一次撞击未能让航船沉没，只会让他们更加清晰地测算出船体的位置和强度，酝酿着下一次更致命的撞击。
空气中的平静，反而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陈默拿起笔，在专家名单的某个名字上，轻轻画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圈。那是国内芯片领域的一位权威，以观点保守、评审苛刻着称，据说与几家大型外资企业关系微妙。
风暴，或许会从两个方向同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