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心里一咯噔,蓦地转身,只见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寝屋被燃起了灯烛照的彻亮,而谢蘅一下宽袍白衣坐在圈椅里,竟是一副等候已久的架势。
“你怎么在这?”
姜棠莫名头皮发麻,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个正着。
谢蘅静静地看着姜棠,“自然是为了等你。”
“……”
姜棠眼神飘忽,“我不是让管家告知你,回了趟姜府。”
尽管知道自己没必要向谢蘅解释,但是姜棠被他这架势弄得心虚外加理亏!
“还有呢?”
他眼峰一抬,平静的眸光落在姜棠脸上,身上,又轻轻划过她的手。
姜棠皱眉,下意识地将手往后藏了藏,“……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不回房间睡觉,在我这里,就是我为了堵我,顺便兴师问罪?”
“听说今日姜府闹了出引蛇出洞,比戏文还要精彩,可惜我不在场,不能亲眼目睹夫人的手起刀落。”
姜棠闭了闭眼,果然,她还没回府,事就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不过是情势所逼,顺势而为罢了,谈不上精彩……”
他抬眼,“你到底有没有记得我的话?”
姜棠一愣,“你说那么多,怎么能可能随时都谨记在心……不然夫君,你重新说!”
谢蘅冷嗤了一声,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姜棠走去。
他的目光阴森森的,姜棠起来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与他僵持下去,打着哈欠,说了声困了,就想逃走。
然而她刚付诸行动,跑了两步,仅仅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拎住!!
“跑什么,不是让我重新说给你听。”
谢蘅在她身后,一字一句,听不出情绪。
“要不明日再说,今日太晚了,先休息?”
姜棠咬牙,深知谢蘅较起真来有多难缠,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好言相劝。
谢蘅垂眼,不为所动,“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至于你伤自己吗?”
“难道暗卫没有说更多的细节吗?”
姜棠败下阵来,口吻冷硬地吐出一句,“眼神这么差,怎么当的暗卫?”
等明日,她一定把这告状的暗卫找出来,先打一顿,再好好讲讲道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你口中的那个暗卫已经趴下了,所以,更多的细节,需要夫人亲自来讲!”
谢蘅面无表情的丢了一句。
姜棠一愣,张了张唇,“你惩罚他了?”
“现在轮到你了。”
说罢,不等姜棠反应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就将人带到一旁的圈椅前,按她坐下。
“手。”
姜棠后知后觉地伸出未受伤的那只。
“啪——”
谢蘅抬手,毫不留情的朝她掌心拍了一巴掌。
“嘶!”
姜棠轻抽了口气,倏地坐直身子瞪圆了眼,“谢蘅!你打我!”
“那一只。”
谢蘅眉心微拢,声音更沉了一些。
姜棠盯着她,没说话。
半晌才忽地换了只手,伸到谢蘅面前。
谢蘅垂眼,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掀起她的衣袖,入目便是隐隐泛着红色的纱布。
姜棠明显感觉他的怒意又加重了两分。
“你不会还想动手吧?”
姜棠眼皮一跳,“你再动手,我现在就去找母亲!”
失算了,早知道她就去谢明漪的院子避避风头……
“你这次找谁都没用!”
谢蘅像是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解开纱布,看到伤口的那一瞬,气从四面八方来。
沉默了许久,谢蘅才抬手,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噬心蛊,你都敢拿自己去赌?如果不是幼虫呢,你此刻还有命坐在这里吗?”
姜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身子朝后退了退,“虫子藏在指甲里,若是成年的虫子,指甲盖那么大,藏不下……”
“你能保证每次都如此幸运,恰好避开?”
谢蘅的眼眸越来越沉,越来越暗,最后漆黑的漆黑的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把就姜棠吸进来。
姜棠不自觉绷直了脖颈,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儿,她第一次见谢蘅冲她发脾气,偏偏还是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我、错、了!”
姜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人要懂得迂回,该退还是得退,退一步皆大欢喜的事情,不做是傻子!
“……”
谢蘅一肚子的怒气硬生生被这三个字冲散,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看了她半晌,最后却还是叹口气,坐在她对面,扯过她受伤的手,擦掉她手腕上的药膏。
“嘶……痛痛痛!”
姜棠惊呼出声,手忍不住往回缩。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痛?”
谢蘅攥着她手腕的手力度加重,阻止她乱动。
“……”
姜棠痛的眼泪直打转,“表哥亲自看着张太医诊断包扎的,你现在拆了,干什么!”
提起崔砚舟,谢蘅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似乎又想起门前的看到的那一幕。
他刻薄道,“你倒是信任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谢蘅总算平复了心绪。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药盒,指尖剜起一点药膏,轻轻地涂在她手腕上,抹开。
“哎呀!”
姜棠痛的眼冒金星,手又扯不回来,“谢蘅,你这是什么药,别不是加了什么东西,要我命吧!”
谢蘅扣住她,“别动。”
“可以了,可以了,不用涂了!”
“这是苏九配的解药,那虫子虽然还不成气候,但却是用毒药供养的,这药虽然痛了些,却是能解毒的。”
谢蘅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待带一次药膏微微干爽了,又重复涂了一层。
见伤口不远几道刺眼的红痕,谢蘅的眉头蹙了蹙,心里盘算着,麟符署的牢里的那位,还是打的轻了些。
被谢蘅这突然一提醒,姜棠忽地想到什么,她倾身凑向谢蘅,挂起了素日里求人的笑容,“夫君,你能不能……”
“不能。”
谢蘅头也不抬,手指将最后一层药膏涂匀后,轻轻吹了吹,才收回手,掀起眼。
“你想要探姜明渊的虚实,明明你可与我商议,可你偏偏不,非要拉着崔砚舟以身入局,现在想要去隐麟卫打听消息想到我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