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些的秀才连忙按住他:“贤弟慎言!听说伪夏有妖法,能造不用人力的战船,火炮更是犀利无比。朝廷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即便如此,也不能与虎谋皮!”另一人愤愤道,“你们可知道,盟约里竟把朝鲜给了建奴!这...这成何体统!”
与此同时,东市粮行前,百姓们也在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要和鞑子联手打伪夏了!”一个挑夫放下担子,抹着汗说。
旁边卖菜的老农叹气道:“打仗打仗,苦的都是咱们老百姓。这税刚加完,怕不是又要征粮?”
“总比让伪夏打过来强!”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插嘴,“我在陕西的亲戚来信说,那边现在乱得很,读书人的功名说没就没了,地也要重新分...”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相较于远在关外的清军,伪夏推行的新政显然更让这些升斗小民感到不安。
而在城西的镖局里,几个走南闯北的镖师议论得更加实际。
“这下热闹了。”总镖头捋着胡子,“要是真和清廷联手,商路说不定能重新打通,这些年关外的皮货、人参,可都断了好久了。”
年轻的镖师却忧心忡忡:“可是师父,万一清军假道伐虢...”
“朝廷那些大人物不比你我精明?”总镖头嗤笑一声,“听说清廷连皇子都要送来当人质了,应该做不得假。”
夜幕降临,紫禁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崇祯独自站在乾清宫前,望着城中万家灯火,他能想象到此刻京城各个角落的议论纷纷,也能感受到那些或质疑或期待的目光。
“大伴,”他轻声唤道,“传朕口谕,明日早朝,议统兵人选。”
大明与清廷结盟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激起千层浪的同时,自然也传到了大夏听风司设在北京的暗哨。
地处城南的一处茶馆,门面寻常,却是大夏听风司在京的重要据点之一。
此刻,茶馆最深处的厢房内,一名带着京城口音的少年正焦急地踱步,不时望向门口:“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饭菜都要凉了。”
“他还要一会,我们先吃饭,把他的留着,等下热热就好了。”一位年长些、带着四川口音的男子沉稳地答道,他被称为老刘,是这里的副手。
“知道了,刘哥,我这就去叫他们吃饭。”少年应声而去,脚步匆忙。
半刻钟后,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中等,面容普通得如同任何一个京城小商人、留着三缕短须的男子推门而入。
此人正是老郑,曾在四川绵州负责开门内应的听风司干将,如今已是大夏听风司在京城的最高负责人。
少年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掌柜的,那事你知道了吧?现在该怎么办啊?”
老郑不紧不慢地脱下外袍,瞥了他一眼:“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让我先吃完饭再说,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赶紧去给老郑热饭。
待老郑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少年又凑到跟前,眼中闪着光,压低声音问道:“掌柜的,我们要行动吗?杀了范文程,明廷和后金即使结盟成功也必然生出嫌隙,很大概率会失败!此举不是大利我大夏?”
老郑闻言,脸色一沉,严肃地看着他:“小七,你要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是负责情报收集的耳朵和眼睛,不是特别行动队的刀子!
我们的职责,是将收集到的准确情报,及时、安全地传回大夏,至于如何决断,是夏王和朝廷诸公的事。
大王雄才大略,我大夏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即便明廷和清廷联手,我大夏亦无所畏惧!”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放心,你的家仇,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会向夏王请示,让你有机会亲手报仇。”
少年名叫小七,家人死在明廷官员手中,他对朝廷有着刻骨的仇恨,听到老郑的承诺,他用力点了点头,将那份躁动压了下去。
老郑转身对老刘道:“把整理好的情报给我,我按了印,立刻安排最稳妥的路线送回家里去。”
大夏听风司为了确保情报安全与来源可信,府级及以上负责人各有独特的印信,且每半年更换一次。
而传递的消息均使用复杂的大夏密语编写,即便被截获,敌方也难以破解其内容。
老刘递上一卷细小的纸条,上面已用密语写满了关于明清结盟的细节、条款内容以及朝中主要大臣的态度。
老郑仔细核对后,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铜印,在特定位置留下了只有大夏内部才能识别的印记。
“放心吧,”老郑再次安慰小七,也像是在对房内其他几位核心成员说,“天,快亮了,明廷这艘破船,载不动这许多仇恨,也撑不了太久了,天下还是我们的!”
次日,紫禁城,皇极殿。
朝会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议题迅速聚焦到对伪夏全面开战的总指挥人选上。
兵部尚书张凤翼再次出列:“陛下,臣仍坚持举荐陈奇瑜或左光先,陈奇瑜老成持重,左光先骁勇善战,皆可独当一面。”
温体仁立即反驳:“张尚书,此战非比寻常,需统筹数省兵马,协调各方,非威望素着、资历深厚者不能胜任,陈、左二将,或偏于一隅,或勇猛有余而全局观不足。
老臣还是认为,宣大总督梁廷栋是不二人选,其威震北疆,熟知虏情,更难得的是深谙与各方势力周旋之道,正适合此次复杂战局。”
他刻意强调周旋之道,暗示梁廷栋懂得如何与清军配合,也懂得压制内部不同声音。
文震孟岂能让温体仁的势力借此膨胀,立刻出列:“陛下,温阁老举荐梁廷栋,恕臣不敢苟同,梁廷栋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且宣大乃京师门户,岂能轻动?
臣举荐大同总兵王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