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将近午时,奕帆等人才从昨夜的酣醉中彻底清醒过来。
司徒雄早已命人备好了醒酒汤和清淡的早点。
众人用罢,精神恢复了不少。
奕帆深知,找到了人手只是第一步,如何将这股力量有效地组织起来,投入到他的宏图大业中,才是关键。
他让司徒雄召集所有核心人员及一位心往司徒雄的老汉,到作为书房使用的东厢房议事。
与会者有唐江龙、陆苗锋、程潇波、司徒雄(王黎泉)、王骅、常瑞,以及司徒雄手下最为得力、心思也最缜密的一名队长,名叫金政文。
书房内,奕帆坐在主位,其他人分坐两旁,气氛严肃而认真。
“诸位兄弟,”
奕帆目光沉稳地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声音清晰而有力,道:“昨日重逢,我心甚慰。
然,欢宴之后,当思正事。
天意让我等在绍兴汇聚,我等便不能辜负这份机缘。
我意,借此良机,在绍兴正式筹建我‘中华镖局’之华东分局,并以此为根基,设立各类工坊,为我未来开拓海贸、建港通商之大业,打下坚实根基!”
众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凝神静听。
奕帆继续道:“华东镖局,旨在打通江浙一带的镖路,护卫商旅,同时,也要成为我们在江南的耳目,搜集各方消息。
此事,暂由司徒雄(王黎泉)任总镖头,全权负责,统筹一切。
金政文队长,你心思细,人脉广,便辅佐司徒总镖头,主要负责情报搜集与对外联络。”
司徒雄霍然起身,抱拳沉声道:“属下领命!
必不负总镖头重托,定将华东镖局打造成江浙第一镖行!”
他声若洪钟,充满了信心。
金政文也连忙起身,恭敬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司徒总镖头,办好差事!”
奕帆点头,示意二人坐下。
他随即从怀中取出四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整齐地放在桌上,推向司徒雄,语气郑重道:“王总镖头,这是四万两银票。
你需在三个月内,于绍兴城外,寻觅合适之地,筹建三座…不,是四座工坊!”
他此言一出,连见多识广的唐江龙和陆毅锋都微微动容。
四万两!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奕帆不待众人发问,便开始逐一细说,条理之分明,规划之详尽,让在座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其一,为水泥厂;
其二,为玻璃厂。”
奕帆手指轻点桌面,道:“此二厂,仍按我们在西安的旧例,与秦王殿下合作分成。
选址需临近河道,便于原料运入与成品输出。
每厂占地,至少需两到三亩,宁大勿小。”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三,为香水厂;
其四,为肥皂厂。
此二者,乃海外传来之新颖物事,制作之法由我掌握,将由我‘中华商号’独家经营,利润独享。
选址要求与水泥厂、玻璃厂相同。”
说到这里,奕帆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众人道:“所有厂区,首重安全与卫生!
我下面说的每一条,都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炭笔,在一张从空间内取出的几张A3白纸上边画边解释,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第一,围墙!
必须坚固,墙高需一丈以上!
墙体要厚,基础要深,防止宵小翻越或破坏。
围墙两侧,每隔五十步,需设一保卫岗哨,日夜安排可靠弟兄巡逻值守,不得有丝毫懈怠!
此乃安全之本,若有疏漏,我唯司徒雄是问!”
司徒雄神色一凛,重重点头道:“总镖头放心!
围墙与岗哨,属下亲自督办,绝无差错!”
奕帆点点头,笔尖在纸上画出一条沟渠,道:“第二,排水与卫生!
围墙内侧,需沿墙根修建一条宽深各两尺的排水暗沟,上覆石板。
厂区内所有生活污水、工坊废水,皆需汇入此沟,排出墙外。”
他的笔在墙外点了三个依次连接的方框道:“墙外,必须建设三级沉淀池!
废水经三级沉淀,澄清之后,方可排入附近农田或河道!
沉淀池需每月派人清理一次,池中沉淀下来的粪肥、污泥,乃是上好的肥料,可用来浇灌农田,此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又在规划出的生活区画了几个方块道:“第三,生活区!
工坊住宿区要集中建设,不可分散。
每十五个房间,必须配套建设一个洗澡房和一个公共茅房!”
他特别在“公共茅房”上圈了一下,“茅房务必建设冲洗系统,保持洁净,防止秽气弥漫,滋生蚊蝇!”
说到此处,他再次加重语气,目光扫过王骅和常瑞道:“第四,食堂与垃圾。
厂内需设集中食堂,但食堂位置,必须远离公共茅房十丈以上!
食堂产生的垃圾,需严格干湿分离处置。
不能食用之垃圾,如菜叶、骨头等,统一堆放,定期运走处理;
可以食用或已经馊腐的食物,不可随意丢弃,可在农田旁建一饲养场,规模不拘,用以养猪、羊、鸡、鸭等,此乃废物利用,既能改善弟兄们伙食,又能保持环境洁净!”
这一连串细致到极点、闻所未闻的规划,让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他们何曾想过,建个工坊,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尤其是那“沉淀池”、“垃圾干湿分离”、“废物利用饲养”,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唐江龙喃喃道:“四弟…你这…这些法子,真是…真是匪夷所思,却又…却又合情合理!”
陆苗锋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道:“四弟思虑之周详,规划之科学,为兄闻所未闻!
若真能按此施行,厂区定然洁净有序,远非寻常脏乱工坊可比!”
司徒雄、金政文等人更是听得心潮澎湃,只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奕帆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提高到前所未有的严肃程度,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王骅和常瑞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乃是我奕帆立下的铁律!
亦是我‘中华商号’及旗下所有产业,必须遵守的最高准则!
尔等务必牢记于心,并传达至每一位弟兄、每一位未来招募的工人!
王骅!常瑞!”
王骅、常瑞被奕帆凌厉的目光和严肃的语气所慑,猛地站起身,挺直腰板道:“属下在!”
“此条铁律,由你二人负责监督执行!
若有违者,无论亲疏,无论职位高低,一律按章处罚,绝不容情!
你二人,可敢在此立下军令状?!”
奕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骅、常瑞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他们虽初听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细细品味总镖头之前的种种安排,尤其是“预防时疫”之说,让他们深知此事关乎人命,绝非儿戏。
两人齐声吼道:“属下愿立军令状!
必严格监督,若有疏漏,甘受重罚!”
“好!”
奕帆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铁律便是——所有人,饮水务必不喝生水!
必须喝烧沸之后、再冷却之白开水!
违者,一次扣罚二十文工钱!
一月之内,违反三次者,扣除其当月一半月钱!
并罚其打扫厂区垃圾十日!
若经此处罚,仍不知悔改,屡教不改者,无论何人,立即辞退,永不录用!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凌厉道:“第二条,凡上过茅房之后,必须用清水和皂角(或将来我们的肥皂)洗手,方可接触食物、饮水,或进入工作场所!
此条处罚,与喝生水同!
卫生之事,关乎人命,疠疫之祸,猛于虎狼!
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你等可明白?!”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声震屋瓦。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卫生铁律”所震撼,但也从中感受到了总镖头对生命的尊重和对事业长远发展的深谋远虑。
奕帆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遂又道:“关于每人酬劳这块:编入护卫队的每人每月领取八两,工匠每人每月领取六两,力工每人每月三两,这些人员由王总镖头按需自行去安排并招纳。
镖师运镖按提成计,镖资利润五分之一分给众人平摊作出镖奖励,王总镖头每月六十两,王骅、常瑞你二人每月二十两,这次跟我从京师出来的其余八人镖师兄弟都留给你们做执法队,他们每人每月十五两,另外对工厂和镖局有特别贡献的,特别奖励。”
随后,他押了一口茶,从怀中取出(实从空间内取出)从南京街头购得的一些番薯、玉米种子拿出,吩咐在规划出的农田区域三月下旬到四月中旬在不靠近河流引渠困难的田地先行试种,并详细讲解了轮作(稻谷与番薯、玉米循环种植)及稻田养鱼的好处。
“……如此循环,地方常新,产出倍增。
稻田中养鱼,鱼可食虫除草,其粪便可肥田,一举多得。”
奕帆深入浅出地解释着。
一位被司徒雄请来、原本在章家田庄负责的老汉,听得如痴如醉,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忍不住插话道:“总…总镖头真乃神人也!
竟连农事都如此精通!
这稻田里养鱼,鱼吃虫,鱼粪肥田,真是闻所未闻的妙法!
小老儿种了一辈子地,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奕帆笑道:“老人家过奖了。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循环不息。
我等不过是顺应其理,加以利用罢了。
待工厂建成,这些农田所产之粮、所养之鱼畜,亦可供给食堂,降低成本,让兄弟们吃得更好。”
望着窗外那片即将被规划、焕发新生的土地,奕帆仿佛已经看到了厂房林立、道路通畅、农田环绕、秩序井然、干净整洁的工坊区。
他的商业帝国,正从这片浸润着古越文化的土地上,开始打下第一块坚实而科学的基石。
这番详尽到极致的安排,不仅让手下们学到了前所未有的管理知识,更让他们对奕帆的敬佩,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