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入股的,会后可以单独来找我。”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入多少,到时候就分多少,丑话说在前面,亲兄弟明算账。”
他看着那些还在犹豫观望的人,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咱们合作社这段时间,靠着打猎捕鱼,家家户户手里都攒了点钱。”
“有的人,想把钱攥在手里,觉得那才最踏实。”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
“可我问你们一句。”
“山上打猎,能打一辈子吗?”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猎物,总有打完的那一天!”
李砚秋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紧迫感。
“咱们村要想真的富起来,光靠着老天爷赏饭吃,不行!”
“转型,是必要的!”
“今天,我把机会摆在这里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丝决绝。
“到时候我挣到钱了,你们别眼红,也别怪我李砚秋,没有拉你们一把!”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砚秋的话,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所有人心中那层安于现状的遮羞布。
就在众人心思浮动,天人交战之际。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入股。”
是曹兴旺。
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却异常坚定。
“秋儿,你说个数,我跟。”
紧接着,赵铁柱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横飞。
“小舅子!算我一个!”
“我那点老婆本,全都给你!”
李大嘴也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干了!”
“俺也信秋儿哥!”
李光齐也跟着站了出来,脸上满是兴奋和崇拜。
“秋儿哥,带我一个!”
四个人,稳稳地立在了李砚秋身后,成了他坚实的支持。
可分量,还不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抽烟的王大爷,将手里的烟袋锅在鞋底上重重地磕了磕。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猎人身上。
王大爷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李砚秋身上。
他没有说太多的大道理,只是用那沙哑的、带着岁月沉淀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们信秋儿娃。”
老人家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子让所有浮躁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他没让咱们失望过。”
一句话,分量十足。
彻底压垮了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张豪的脸,彻底白了。
他看着站在李砚秋身后的那几个人,看着王大爷那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终,他只能不甘心地一甩手,灰溜溜地坐回了角落里。
而院子里剩下的大多数人,依旧在犹豫。
他们看着那几个下定决心的人,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和不确定。
他们殊不知,自己错过的,将是一场怎样的泼天富贵。
等他们日后回想起来,看着曹兴旺他们住进青砖大瓦房,骑上崭新的自行车,只能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地,捶着胸口,悔得肠子都青了。
夜色降临,
李砚秋没有回县城的家,而是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静静地听着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他在等人,
看看有没有人会继续来要求合作。
与此同时,村东头的张家,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油腻的方桌上,残羹剩饭还没收拾,张豪正唾沫横飞地跟他爹张大山讲述着今晚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
“爹,你是没看见李砚秋那张狂的样!”
张豪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办厂?他以为他是谁?就凭他一个人,想把全村人都绑在他的战车上!我看他就是想把合作社的钱都掏空,装进他自己的腰包!”
张大山皱着眉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屋子里乌烟瘴气。
“他现在是翅膀硬了,连王大爷都向着他说话。”
一直沉默着扒饭的张猛,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他放下碗筷,看着自己的大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哥,我感觉砚秋哥不是那样的人。”
张豪的动作一顿,他斜着眼睛,轻蔑地瞥了弟弟一眼。
“你懂个屁!”
“自从李砚秋跟那王敏闹掰了,整个人都变了。你看他现在干的哪件事,不是在为村里好?分红、基金会,现在还要办厂带大家挣钱……”
张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豪粗暴地打断了。
“呵!”
张豪嗤笑一声,觉得这话可笑至极。
“怎么,看人家现在住县城了,就想去舔人家的脚后跟了?”
他上下打量着张猛,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人家看得上你吗?”
这话狠狠刺痛了张猛的心。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握着筷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一辈子给人提鞋都不配!”
“你!”
兄弟俩的争吵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火药味。
“够了!”
一声爆喝,震耳欲聋。
张大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哐当”作响。
他没有看挑起事端的张豪,那双浑浊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小儿子。
“闭嘴!有你这么跟你大哥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张猛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嘴唇哆嗦着,想为自己辩解。
“爹,是哥他先……”
“你还敢顶嘴!”
张大山指着张猛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你大哥说的哪句不对?李砚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自己的亲哥都敢顶撞!”
张猛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父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大哥嘴角那得意的冷笑。
他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从小就是这样。
大哥打破了邻居家的玻璃,跪在院子里挨藤条的是自己。
大哥偷吃了家里过年才有的白面馒头,被罚饿了一天肚子的也是自己。
每一次,每一次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和现在一模一样。
冷漠,不耐烦,充满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