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慈善晚宴的会场,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来宾们华服美饰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红酒与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构成上述社会特有的浮华交响。
许念挽着顾言深的手臂步入会场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好奇的、探究的、审视的,如同无形的聚光灯。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脸上维持着顾言深之前肯定过的、那种得体而疏离的微笑。
她能感觉到,顾言深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并非紧张,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宣示主权般的姿态。
“顾总,许久不见,这位是?”很快,便有相熟的合作方上前寒暄,目光落在许念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顾言深面色平静,侧头看了许念一眼,那眼神不同于平日的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柔和的肯定。他转回目光,看向问话的人,声音清晰而沉稳,足以让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念,我的夫人。”
没有前缀,没有修饰,直接而肯定。“我的夫人”。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周围一小圈人中激起了无形的涟漪。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但都迅速换上了更热情、更恭敬的笑容。
许念的心,在他吐出这四个字的瞬间,像是被温暖的潮水淹没。不是“未婚妻”,不是“女伴”,甚至不是更生疏的“许小姐”。是“夫人”,一个在法律和情感上都更具分量和归属感的称呼。他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的世界宣告她的存在和身份。
她挽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侧头对他露出一个更加真实、带着依赖意味的浅笑。顾言深接收到她的信号,原本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晚宴进行到中途,舞池的音乐响起。柔和的华尔兹舞曲流淌在空气中,带着一种催人情动的魔力。
“顾总,许小姐,不去跳一支吗?”有人笑着提议。
顾言深本是极少在这种场合跳舞的。他刚想开口婉拒,却感觉到许念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他低头,对上她带着些许期待和怯意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会场璀璨的灯火,也映着他的影子。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咽了回去。他朝那位提议者微微颔首,然后向许念伸出手,做了一个标准的邀舞姿势。
“顾先生,我不太会跳……”许念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小声说道,带着点赧然。她的手微微有些凉。
顾言深握住她微凉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入舞池。“跟着我就好。”他的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舞池中央,他们成了焦点中的焦点。他高大挺拔,她纤柔优雅,站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登对。
许念起初有些僵硬,步伐生涩,生怕踩到他锃亮的皮鞋。但顾言深的引领稳健而有力,他的手臂像是最可靠的护栏,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仿佛整个喧嚣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他带着她旋转,进退,每一个节奏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渐渐地,许念放松下来,开始跟随他的节奏。她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发间的流苏耳环轻轻摇曳。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干燥而温暖的温度,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线条完美的下颌,以及那双此刻只倒映着她的、深邃眼眸。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音乐也变得遥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揽在她腰间的力量,和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脸颊绯红的自己。
“你今天很美。”在一个旋转的间隙,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许念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飞上红霞,比喝了最醇的酒还要醉人。她不敢看他,只是将头微微低下,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这一刻,什么契约,什么界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在悠扬的舞曲中,在众人或羡慕或惊讶的目光里,他们像一对真正陷入热恋的爱人,彼此依靠,心跳同频。
然而,浮华的场合从不缺少暗流。
在休息区稍作休息时,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言深哥,这位就是许小姐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许念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性感晚礼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正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走过来,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许念记得,这是某个建材集团的千金,似乎从小就对顾言深抱有想法。
顾言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女人仿佛没看到顾言深不悦的神色,继续笑着,话里有话:“许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言深哥。不过,我听说许小姐家是经营那个……呃,修补古董的小作坊?这种家庭背景,能适应我们这样的圈子吗?可别给言深哥丢了面子才好。”
这话语带着刺,直接指向许念的出身,试图在她最在意的地方贬低她。
许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但并没有慌乱。她正要开口,顾言深却先她一步,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侍者的托盘上。
他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许念护在身后半个身位,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女人,以及她身边脸色有些尴尬的男人。
“李小姐,”顾言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我夫人的家族,世代守护的是文化与历史的精髓,是值得尊敬的匠心传承。这份底蕴,并非寻常商业利益可以衡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位李总,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李总,看来贵千金对我顾某人的家事和择偶标准,颇有见解?”
李总的脸色瞬间白了,连忙赔笑:“顾总言重了!小女不懂事,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他用力拉了一下自己的女儿,低声斥责,“还不快向顾总和顾夫人道歉!”
那位李小姐被父亲当众训斥,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在顾言深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不情不愿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顾言深没再看她,而是重新执起许念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他看向许念,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寒气的人不是他。“累了吗?我们去那边看看拍卖品。”
他用自己的方式,毫不犹豫地回击了挑衅,并将她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许念看着他坚实的背影,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最后一丝因出身差异而产生的细微自卑,也彻底烟消云散。
晚宴结束,坐进回程的车里,喧嚣被隔绝在外。许念靠在椅背上,微微舒了口气。应付这样的场合,确实耗费心神。
顾言深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松了松领带,侧头看着她略带疲惫的侧脸。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城市的光影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许念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他的手掌宽厚而干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她没有转头,只是任由他握着,感受着那份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今天,谢谢你。”她轻声说。谢谢他的维护,谢谢他的宣告,谢谢他在舞池中给予她的那一刻心动。
顾言深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收紧了些许。
“不必谢。”他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维护你,是应该的。”
不是“合作伙伴”,不是“契约要求”,而是“应该的”。
许念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胀。她转过头,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窗外流动的光线掠过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再无其他。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在夜色中,悄然交缠。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某种坚定而温暖的东西,已经在彼此紧握的掌心里,无声地确认,生根发芽。今夜,她不再只是“顾夫人”这个名号,她真正地,走进了他的世界,也住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