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的尸体被两名玄甲军拖走时,脚踝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一截被丢弃的枯木。李世民站在瓮城中央,剑上的血珠顺着刃口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他刚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玄武门的后门突然爆发出震耳的厮杀声——那是金铁交鸣的脆响、士兵的怒吼与濒死的惨嚎交织在一起,像一锅被煮沸的沸水,瞬间打破了前门短暂的沉寂。
“殿下,是薛万彻!”程知节的大嗓门穿透喧嚣,他指着后门方向跳动的火把,那些火光在晨雾中忽明忽暗,映出无数攒动的人影,“那厮带了至少三百东宫精锐,不知何时绕到了后门,看样子是想趁乱救人!”
李世民擦去剑上的血痕,剑刃映出他冷峻的侧脸:“他还不知道建成已死。”话音未落,已转身看向尉迟恭,“敬德,你去支援叔宝,告诉薛万彻,李建成已伏诛,降者不杀!若他冥顽不灵,就地格杀!”
“得令!”尉迟恭瓮声应道,双手提起那对重约百斤的铁鞭,鞭梢在地上拖出两道火星,带着一队玄甲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后门。
后门的战况远比前门惨烈。薛万彻本是东宫翊卫车骑将军,一手枪法出神入化,曾在雁门关外一枪挑落突厥的先锋大将,此刻更是红了眼。他麾下的东宫侍卫都是精心挑选的死士,个个悍不畏死,借着后门狭窄的通道结成方阵,长枪如林,硬生生将秦叔宝的人马堵在门外。
秦叔宝的双锏舞得如风车一般,锏影重重,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东宫士兵虎口发麻,可对方人多势众,倒下一个立刻有两个补上,杀得他臂膊发酸,额角的汗水混着血往下淌。“薛万彻!你家太子早已是阶下囚,何必再做无谓的牺牲!”他边打边喊,声音却被厮杀声吞没。
薛万彻持枪而立,枪尖滴着血,眼神赤红如燃:“胡说!秦王定是设了圈套害我家太子!今日某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进去看个究竟!”他猛地挺枪,枪尖带着破空之声直刺秦叔宝咽喉,枪杆上的龙纹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
秦叔宝横锏格挡,“铛”的一声巨响,双锏被震得微微发麻,虎口裂开一道血口。他借着这股力道后退半步,刚想调整姿势,薛万彻的枪已如毒蛇般缠上,枪影连绵不绝,逼得他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尉迟恭的大喝声如惊雷般炸响:“薛万彻!你家太子已被殿下斩于前门,尸身尚在!还不速速投降!”
薛万彻一愣,枪法顿时一滞。他素知尉迟恭为人耿直,从不撒谎,可要他相信太子已死,却比登天还难。“休要骗我!”他怒吼一声,枪势更猛,“某今日定要杀进去,若太子无恙,定将你们挫骨扬灰!”
尉迟恭见状,不再多言,铁鞭一扬便加入战局。他的铁鞭沉重无比,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与秦叔宝的双锏配合得严丝合缝——秦叔宝的锏灵动迅捷,专攻敌人下盘;尉迟恭的鞭刚猛霸道,直取中路。两人一柔一刚,如虎添翼,很快便撕开了东宫士兵的方阵。
薛万彻腹背受敌,肩头被尉迟恭的铁鞭扫中,“咔嚓”一声脆响,肩胛骨应声断裂。他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甲胄,却仍咬紧牙关死战,长枪拄地勉强支撑着身体,眼神死死盯着城门内侧,仿佛还在期待李建成的身影会出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城门上方的暗格里窜出,速度快如鬼魅。那是个黑袍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手中握着一柄白骨打磨的短刃,刃尖泛着幽蓝的光泽——竟是阿罗憾留下的后手!他显然一直潜伏在暗处,专等时机给玄甲军致命一击,此刻见薛万彻濒危,立刻扑向尉迟恭的后心。
“小心!”秦叔宝眼疾手快,猛地甩出左手锏。铜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黑袍人手腕上。白骨刃脱手飞出,却仍有一缕黑气顺着尉迟恭的盔甲缝隙钻了进去。
尉迟恭只觉后心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虫子在往血肉里钻。他怒吼一声,回身一鞭抽在黑袍人身上。那黑袍人被抽得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城墙上摔落,尸体落地的瞬间,竟化作一团黑雾,而那黑雾如同有生命般,顺着地面蜿蜒流向薛万彻,迅速钻进了他的伤口。
“不好!他想控制薛万彻!”尉迟恭惊道。
果然,薛万彻原本痛苦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随即涌上狂热的红光,口中嘶吼着晦涩的咒语:“圣主庇佑,不死不灭!”他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裂的肩胛骨竟自行复位,长枪上缠绕着浓郁的黑气,直扑秦叔宝面门。
秦叔宝不敢硬接,连忙后退,却被黑气擦到左臂。顿时,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头,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这黑气有毒!”他闷哼一声,连忙用内力压制,却仍挡不住那股蚀骨的寒意。
“用正阳符!”李世民的声音突然从城门方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亲自带了一队人赶来,手中还拿着几张黄符,符纸在空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叶法善留下的正阳符,专克阴邪黑气。
李世民手腕一扬,三张正阳符如利箭般射向薛万彻。符纸在空中燃起金色的火焰,撞上黑气时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滚油浇在了寒冰上。薛万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气如同被灼烧般剧烈翻腾,很快便被逼退了回去。
他眼神恢复了清明,却浑身脱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看着满地的尸体——那些跟随他多年的东宫侍卫,此刻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鲜血染红了后门的通道,连城砖缝隙里都积满了血。“降……我降……”他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绝望,终于放弃了抵抗。
后门的厮杀渐渐平息,可玄武门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像一层粘稠的网,笼罩在整座城楼上。远处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带着肃杀的气息——显然是皇城深处的禁军被惊动了。
房玄龄脸色发白,快步走到李世民身边:“殿下,禁军来了!统领是韦云起,此人虽非东宫死忠,却素来恪守规矩,若是他认定我们是叛党,下令围剿……”
李世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刃上的血迹已干,泛着暗红色的光泽:“我去见他们。”
他迈步走出玄武门,迎着禁军的火把走去。玄甲军的将士们见状,纷纷握紧了兵器,目光警惕地盯着逼近的禁军,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冲上去厮杀。
禁军的队伍在距玄武门百步远的地方停下,火把照亮了最前方那个身着明光铠的身影——正是禁军统领韦云起。他看到李世民独自一人走出城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翻身下马,刚想开口喝问,却见身边的副统领常何突然策马而出,在李世民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常何,参见秦王殿下!”
这一声“秦王殿下”,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晨雾中。禁军士兵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地放了下来——连副统领都归顺了秦王,他们还能打吗?
韦云起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常何,又看看李世民身上未干的血迹,再想想昨夜玄武门的厮杀声,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沉默片刻,终究翻身下马,对着李世民拱手道:“末将韦云起,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看着他,点了点头:“韦统领,辛苦你了。派人守住玄武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待我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是!”韦云起躬身应道。
天色渐亮时,晨曦如碎金般洒在玄武门的城楼上,将血迹斑斑的城墙染成了暖红色。玄甲军的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用清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污,可那浓郁的腥甜气息却像渗进了城砖里,怎么也冲不散。
李世民站在城门上,望着初升的朝阳。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底的疲惫,却也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知道,这场血战虽已结束,可长安的动荡,才刚刚开始——东宫的残余势力、朝堂上的暗流、还有那个逃跑的阿罗憾,都将是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身后,站着愿意追随他的将士,站着需要他守护的长安百姓。
风从城楼上吹过,带着一丝暖意,仿佛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