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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澜还站在桥头,风把她的袖子吹得晃。谢云峥走过来,站她旁边,没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冬珞画的。你看。”

她接过,是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好几个地方,写着“土质松”“近河”“日照足”。

“这是……”

“三座城,都适合种新法作物。”他说,“要是能推过去,活的人不止这一城。”

她低头看着图,手指慢慢划过那些红圈。很久没出声。

谢云峥看着她,“你还在想防线的事?”

她摇头,“不是。我在想,我们救了一次,可天再旱呢?人再贪呢?靠守,守不住一辈子。”

他点头,“所以得教他们自己种,自己管。”

她把图折好,塞进袖子,“那就推。”

“你真打算不回京了?”

她抬头看他,“你呢?你还想回去当你的镇国侯吗?”

他没答,反问:“你要我留下?”

“我不是要谁留下。”她说,“我是说,这路我要走。谁愿意跟,就一起走。”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桥边那个放告示的石箱前,伸手解下腰上的令牌,往里一扔。

“咚”一声。

她皱眉,“你干什么?”

“那是兵符令。”他说,“以后没人认这个了。”

她盯着石箱,“你就这么扔了?不怕以后用得着?”

“怕。”他说,“但我更怕回头一看,你走了,我没跟上。”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远处传来敲锣的声音,是集市收摊的信号。几个孩子跑过桥,手里拿着糖葫芦,笑得大声。

春棠从街口走来,手里拎着个布包,“刚去粮铺查了账,今儿又还进来一百斤米。”

沈微澜问:“他们怎么说?”

“说现在敢存粮了,不怕断水。”春棠笑了下,“有个老伯非塞给我两个鸡蛋,说是‘谢恩’。”

夏蝉也来了,肩上扛着剑,“校场那批新人练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轮防。”

秋蘅背着药箱,走得很慢,“西岗的巡丁都含了药丸,没人打盹。”

冬珞最后到,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密语箱今天开了四次,三条是报修水渠,一条是问播种时间。”

沈微澜听完,环视一圈,“你们累不累?”

没人吭声。

她看着春棠,“你说。”

春棠咬了下嘴唇,“有时候……觉得不知道忙这些,到底有没有尽头。”

“我懂。”她说,“我以前也觉得,救一个人,两个人,救不过来。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救人,是点火。”

“点火?”

“一个人会种了,教十个人。十个人会了,教一百个。”她看向桥下田地,“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老头正带着小孙子量田垄,拿的是她们教的竹尺。

“他们已经在用了。”她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在做。这才是真的活过来。”

夏蝉忽然笑了,“那咱们就别光守着这一块地了。”

“对。”冬珞接话,“可以带人去外城试。”

秋蘅轻声说:“药材也可以跟着走。哪缺医,就往哪送。”

春棠眼睛亮了点,“要是推广开,账目得重新设分册,按城划区才好管。”

沈微澜点头,“从今往后,不叫‘救灾’,叫‘启农’。我们不是施舍,是传法。”

夏蝉一拍剑柄,“那我就当开路的!哪个城不让人进门,我踹门也得进去!”

众人都笑了。

谢云峥看着她们,“你们一个个的,比我还狠。”

沈微澜转头看他,“你怕了?”

“不怕。”他说,“就是想问一句,我要是跟你们走,还能吃得上饭吗?”

“你想吃百家饭,还是啃干饼?”她笑。

“你给啥我吃啥。”

“那行。”她伸出手,“以后同路。”

他握住,“同路。”

春棠把手搭上来,“也算我一个。”

夏蝉立刻把手拍上去,“还有我!”

秋蘅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我……不会说话,但药不会骗人。”

冬珞最后一个放上去,“信息不断,路就不会断。”

六个人的手叠在一起。

风吹过来,把桥头的灯笼吹得晃了一下。

沈微澜收回手,“明天开始,分三队。一队去东城试点,一队整理农法手册,一队建联络点。”

“我去东城!”夏蝉抢着说。

“我去账册组。”春棠说,“得把成本算清楚。”

“我去联络。”冬珞说。

“我随行配药。”秋蘅低声说。

谢云峥问:“那我呢?”

她看他一眼,“你力气大,搬东西。”

他笑,“成,我当苦力。”

“别以为这么说就轻松。”她说,“东城那边地形复杂,你得先探路。”

“行。”他说,“我明早就出发。”

“等等。”她说,“先睡一觉。你眼底下乌青,像被谁打了两拳。”

他也看她,“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不一样。”她说,“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

“习惯不能倒。”她说,“小时候在府里,账本烧了我能哭,人倒了不行。现在也是。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觉得没事。”

谢云峥没说话,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

很轻的一下。

她没躲。

远处传来更鼓声。

二更了。

桥下河水静静流,映着灯影。

她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孤的。护不住家,留不住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可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孤。”

“你不孤。”他说,“你有她们。”

她点头,“还有你。”

他愣了一下。

她已经转身往下走,“走吧,明天还得早起。”

他跟上,“你就这么定了?真不回京了?”

她脚步没停。

“京城有规矩,有宫墙,有说不完的话。”她说,“这儿有地,有人,有看得见的活路。我选这儿。”

“那你以后呢?”

“以后?”她笑了笑,“走一步,看十步。只要有人肯学,我就肯教。”

“要是有人拦呢?”

“拦得住我一次,拦不住我一辈子。”

“要是官府压下来呢?”

“那就让百姓的声音,大过官府的话。”

他没再问。

两人走到桥尾。

春棠她们已经散了,各自朝岗位走去。

只剩他们两个。

她停下,抬头看天。

星星很亮。

“你知道吗?”她说,“我娘死前跟我说,女子一生如逆水行舟。我说我不信,我想顺流而下。可现在我觉得,逆着也好。至少我知道,是我自己在划船。”

他看着她侧脸,“那我能不能……陪你划一段?”

她没答,只是往前走。

但他没走。

她走出几步,回头,“你还不走?”

“你没说让我走。”

她顿了顿,“那你跟上来吧。”

他快步追上。

两人并肩走着。

街边一家铺子还亮着灯,里面传出小孩背书的声音。

“深耕浅种,按时灌水……”

她听见了,嘴角动了动。

他问:“笑什么?”

“他们在念我们写的农诀。”她说,“这才几天。”

“很快就会传得更远。”

“嗯。”

“你觉得能传到北境吗?”

“你想让它传到,它就能。”

他又问:“那……你能信我吗?”

她走得很稳。

“你现在不是侯爷了。”她说,“你只是个想走路的人。走路的人,我信。”

他点头,“够了。”

她忽然停下。

“怎么?”

她指着路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那家的田,昨天还没翻。”

“现在翻了。”

“说明有人夜里动手了。”

“学得挺快。”

“是啊。”她说,“人心一旦醒了,比什么都快。”

他看着那片刚翻过的地,“那咱们也别慢。”

“走吧。”她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晚先睡个整觉。”

“你真会睡?”

“试试看。”她说,“反正明天你还得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