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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沈微澜睫毛微颤,一口浊气从唇间溢出。她躺在碎石堆上,左腕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一滴一滴落在身侧冰层,融出细小凹坑。

春棠正跪在一旁,指尖捻着断裂的算筹,目光死死锁住天际。那里,一轮血月无声升起,边缘如撕裂的伤口,缓缓旋转,将整片荒原染成暗红。

“不是月。”冬珞哑声开口,腕间残片映出扭曲光晕,“是心口……裂开了。”

夏蝉单膝撑地,剑未归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抬头望那血月,耳中忽有低语响起:“巫血不祥,当诛。”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音,却见药箱盖子无声滑开,几枚毒囊自行震颤。

秋蘅迅速扣住箱沿,指尖银针已出。她未看天,只盯着沈微澜腕上胎记——那枚莲形印记正随血月脉动,一明一灭,似在呼应。

“它在唤你。”谢云峥站在数步之外,掌心玉佩灰白如死灰,唯中心一道裂痕隐隐渗血。他话未落,空中骤然响起一声裂帛之音。

春棠猛然抬头,算筹脱手。

血月表面,浮现出《蘅芜悼亡辞》的字迹,正是沈微澜幼时所作,祭母之文。每一字都由血丝勾勒,随月轮转动,竟与她当年吟诵的韵脚完全共振。

“文能载道。”春棠嗓音发紧,指尖抚过算筹断口,“也能破邪。”

沈微澜缓缓撑起身子,胎记灼痛如刀剜。她未看天,只望向地宫废墟深处——那根丝线仍缠在残帛上,另一端没入熔岩,仿佛连着某种活物的心跳。

她抬手,指尖一划,血珠浮空。

第一字落下:**“魂”**。

血月震颤,空中字迹如刀刻石,胎记随之迸出红莲火。她咬牙续写:**“兮”**、**“归”**、**“雪”**……每写一字,经脉便如冰蚕噬咬,可她笔势不滞,反愈见凌厉。

谢云峥忽觉玉佩发烫,低头一看,冰魄箭残影自地底升起,箭尾红莲印记逐一亮起,竟随她书写的节奏,缓缓排列成弧。

“她在召箭阵。”冬珞低语,残镜映出血月核心——那裂痕深处,浮现出先帝虚影被刺穿时的面容,执念未散,仍欲锁命。

夏蝉忽然横剑于前:“主子,血月摄魂,再写下去,神识会碎!”

沈微澜未答,只将指尖血再抹于唇,冷笑一声:“他锁得住虚影,锁得住火阵,可锁不住一个母亲写给女儿的话。”

她抬手,最后一字落下:**“破”**!

万箭齐鸣,自四野破土而出,箭簇汇成凤形,双翼展开,直扑血月。

血月骤缩,幻音炸响:“逆血者死!”

凤影一滞,箭羽崩裂。

沈微澜猛地撕开衣袖,将左腕伤口狠狠按在冰魄箭阵中枢。血如泉涌,浸透阵眼,凤凰双目骤燃红莲火,振翅再起,一爪撕裂月面!

“嗤——”

血月裂开,一道裂隙浮现,内里浮现出玉佩共鸣之纹。

谢云峥瞳孔一缩:“要开裂隙……需双血同引。”

秋蘅已上前一步,针尖点向他心口:“牵机引可封脉三息,但七日不能施针。”

他未犹豫,解衣露胸。她落针如电,三针封络,指尖微颤。

沈微澜割掌,血落玉佩。

裂隙轰然洞开,光影流转,显出二十年前雪夜——

祭坛火光冲天,生母怀抱婴儿,额心银痕闪动。接生嬷嬷颤抖上前,她低语:“此女承双脉,当破孤执。”随即转身,投身火阵。

火焰中,她回眸一笑,唇形无声:**“活下去。”**

火势吞没一切,唯婴儿啼哭划破长夜。

影像消散,血月剧烈震颤,裂隙边缘开始崩解。

春棠忽然拾起残帛,指尖顺着那根丝线摸去,触到一丝温热。她抬头,望向谢云峥:“这线……连的是玉佩,还是你的心?”

他未答,只将玉佩握得更紧。

冬珞忽道:“主子,胎记在褪色。”

众人皆惊。沈微澜低头,只见莲印正缓缓淡去,如雪融于水。

“不是褪。”她轻声道,“是解了。”

血月轰然炸裂,碎片如雨坠落,落地成灰。天地骤暗,风停火熄,唯有那支凤凰冰魄箭悬于空中,箭尖滴血,缓缓下坠。

夏蝉伸手欲接,箭尖却在触地前一寸停住。

秋蘅忽然蹙眉:“血……在往上走。”

众人凝神——那滴血竟逆流而上,重新没入箭身。箭尾红莲印记微微一颤,随即,整支箭化作一道光,射向沈微澜心口。

她未避。

光入体刹那,她脑中轰然炸开一幅图——《江山雪霁图》中那道藏于山脊的符印,此刻竟与心口血脉完全契合,如钥入锁。

她猛然睁眼:“地宫不是终点。”

谢云峥抬眸:“那是起点?”

她望向远方,声音极轻:“是轮回的断点。”

春棠握紧算筹:“可断点之后呢?”

沈微澜抬起手,掌心血痕未干,却已不再滴落。她指尖轻抚心口,仿佛能触到那道新生的脉动。

“我母亲说‘破孤执’。”她顿了顿,“可她没说,破了之后,要由谁来承。”

冬珞忽道:“玉佩在响。”

众人转头。谢云峥掌心玉佩裂痕深处,竟有微光脉动,如心跳。

他低头,指尖抚过那道旧伤:“它从来不是信物。”

“是钥匙。”

夏蝉握紧剑柄:“开什么?”

沈微澜望着天际残灰,轻道:“开一个,没人写过结局的局。”

秋蘅忽然抬手,银针自袖中滑落,插进地面。针尾微颤,指向地宫废墟深处。

“那根线……还在动。”

沈微澜缓缓起身,血染的衣角在风中轻扬。

她迈出第一步。

线的那头,传来极轻的一声——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