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场区的空气比后台更热，靠墙的位置堆着几个旧纸箱，上面落着层薄灰，被风吹得轻轻飘。杨晚栀站在林舟左边，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咚咚”心跳声，比她自己的还响。
她偷偷往对面瞥了眼，反方的四个人正站在那边低声说话，江逾白背对着她，穿着件黑色的短袖，后颈的线条很利落，手里转着支笔，转得飞快。
“别乱看，”白书妍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林舟要开场了，你等下质询注意听江逾白的反驳，他肯定会在‘自由’的定义上做文章。”
杨晚栀点点头，刚想收回目光，就看见江逾白忽然转了过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他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像是在说“准备好了？”，然后又转了回去，继续跟队友说话。杨晚栀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指尖把文件夹的边缘捏得发皱。
她心里骂道:“吗的，这人伞兵啊，草了，装什么装?”
这时，主持人走上台，手里拿着话筒，试了试音：“喂喂喂——”电流声透过音响传出来，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台下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
“欢迎各位老师、同学来到本次校园辩论赛总决赛的现场！”主持人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今天的辩题是——人有没有表达偏见的自由。正方是高二年级的林舟队，反方是高一年级的江逾白队！让我们先掌声欢迎双方辩手！”
掌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杨晚栀跟着林舟和白书妍往台上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她忍不住往台下看了眼——顾明夜果然坐在第一排，手里举着个写着“杨晚栀加油”的牌子，字是用马克笔写的，歪歪扭扭的，旁边还画了个简笔画小人，圆滚滚的，像只小熊猫。他看见她看过来，立刻使劲挥了挥牌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杨晚栀的脸颊有点烫，赶紧转回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桌上摆着个话筒，旁边放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点水珠。
她刚坐稳，就听见主持人介绍评委——有语文组的张老师，据说最看重逻辑；有政治组的李老师，总爱从法律角度提问；还有个外校的老师，姓陈，是辩论赛的前辈，去年还当过市赛的评委。
“首先，请正方一辩林舟同学进行开篇立论，时间三分钟，计时开始！”
林舟深吸了口气，拿起话筒站起来。他刚才在后台还慌得手心冒汗，此刻站在台上，倒显得挺镇定，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清晰又稳：“谢谢主持人，大家好。我方认为，人有表达偏见的自由。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偏见’的定义——偏见是人们对某一事物或群体的片面认知，它可能源于经验，也可能源于直觉，但未必带有恶意。而‘自由’，我方认为是‘在不伤害他人合法权益的前提下，表达自身观点的权利’……”
他说话时，指尖偶尔会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打节拍。
杨晚栀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着林舟要讲的几个论点：
一是偏见是认知的自然产物，压制偏见不如疏导；
二是表达偏见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不应被剥夺；
三是允许表达偏见才能促进沟通，消除真正的恶意。
林舟讲得很流畅，连昨天漏记的那个“香菜”的例子都加了进去：“就像有人说‘我不喜欢吃香菜’，这是偏见，但我们不能禁止他说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表达了他的个人感受。”
台下传来几声轻笑，杨晚栀抬头时，正好看见顾明夜举着牌子，在下面使劲点头，像是在说“说得对”。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赶紧低下头，认真听林舟收尾：“……因此，我方认为，人有表达偏见的自由。这种自由不是放纵，而是对认知多样性的尊重，更是促进理解的第一步。谢谢大家。”
掌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热烈些。林舟鞠了一躬，坐下来时，手心悄悄比了个“耶”。杨晚栀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巾，低声说：“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