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老朴的唱班声结束，朝堂之上罕见的出现了一阵沉默，文臣队列中不少人低着头左右扫视，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韩宜可平举笏板从队伍中走出，迎着朱元璋的视线低下头大喊。“臣监察御史韩宜可，有本奏！”
朱元璋没有回应，反而偏过头看向了文臣队列，他在观察队伍中的李仕鲁和陈汶辉。
前者是此时的大理寺卿，后者是此时的言官领袖，尤其是后者那八十岁的年龄，最是让朱元璋忌惮，八十岁的清流领袖，就是朱元璋杀性再大都不敢杀他。
“臣监察御史韩宜可，有本奏！”
朱元璋没看出来那二人到底什么意思，韩宜可便再次开口喊了一句。
“奏来。”
“微臣有一言，为弹劾秦王之滔天罪孽，请陛下静听！”
“微臣弹劾秦王第一大罪，为弑杀国本，背叛君父，此举不忠不孝！”
“大行皇后仁德布于天下，梓宫方葬，秦王竟行此豺狼之事，使大行皇后于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此谓不孝，使陛下圣名蒙尘，此谓不忠！”
“陛下以百战得天下，深知民心即天心，今秦王为一己私愤，屠戮陛下之子民，此非屠民，实乃弑国也！”
第一条罪名刚出口，满朝文武便发现了朱元璋的反常之处，按照原本朱元璋的性格，恐怕韩宜可第一句话刚出口，朱元璋就把人给叉出去了。
紧接着就是破口大骂，袒护亲子，棒杀言官的戏码，但朱元璋却云淡风轻的注视着底下的文武，脸上一点喜怒都看不出来。
“微臣弹劾秦王第二大罪，伪造帝命，私调军队，形同造反！”
“卫所官兵，乃朝廷之兵，非秦王之私兵！秦王无诏而调兵，无刑而屠村，此与造反无异！今日可屠三村，明日便可兵指京师！”
“微臣弹劾秦王第三大罪，不仁不义陷害忠良，逼迫君父！”
“秦王之罪，自当由陛下论处，然其恶行败露，竟迫使陛下杀卒以自污，此乃陷君父于不仁不义之地！陛下为保一子，而失天下之心，此举实乃因私废公！秦王之罪，万死难赎！”
轰！第三条罪状一出来，满朝文武全都爆了。
韩宜可胆子是真的大，这第三条罪可不是弹劾秦王，是把卫所士卒的死和百姓的死全安到朱元璋头上去了。
李文忠四人去西安的事情大家伙都知道，这四人在西安府杀卒杀民能是奉了谁的命令？
不就是你朱元璋吗？要是没有你的命令，那他四人包括秦王无令杀卒，那就全都是谋反死罪，你敢不认下来，那就必须把另外四人全都处死！
“肃静！”
“啪！”
老朴手中的静鞭在空中炸响，下方交头接耳的动静顿时安静了下来。
“说完了吗？”
“微臣还有一本要奏。”
“接着说，咱听着呢。”
“微臣弹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申国公邓镇，长兴侯耿炳文四人，目无法纪，擅杀忠良百姓！”
“法度者，王与天下共守！四位公侯位极人臣，不思以身护法，反为毁法之伥鬼，此举使天下人皆知！国公之刀，可不为社稷而出，而为掩盖罪恶而落，纲纪何存？法度何在？”
“臣请陛下治四人之罪，严惩秦王，下罪己诏！”
陈汶辉摇了摇头，自己三令五申不可操之过急，但韩宜可还是太急了，若想为西安府百姓申冤很简单，只要先把秦王的罪责定下来就行了。
定下了秦王的罪责，把西安府屠戮百姓的罪责定死后，再弹劾其他四人，最后才是朱元璋，韩宜可一下子把所有事全给说了出来，可想而知要受到多大的阻力，这件事做不成了。
“说完了吗？”
“臣说完了，请陛下定夺。”
韩宜可内心激荡，他也知道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但他害怕，害怕那些开口闭口为了大局的上官和朱元璋达成了什么交易，不如索性今日把事情全都一口气说出来，哪怕身死也总会有后人记下此事！
“你是受谁指使，污蔑秦王与众公侯的？”
朱元璋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整个文臣队伍如坠冰窟，他们尽皆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顾不得礼仪，瞠目结舌的看着朱元璋。
他们不明白，这种天下人皆知的事情，朱元璋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袒护秦王嘛？！
“你说秦王屠戮百姓，证据何在？”
“西安府传之事，证据口口相传，还有西安府官吏为证！”
韩宜可据理力争，实则内心在朱元璋开口的刹那，就已经心如死灰了，他看出朱元璋根本不打算认罪，不止不打算认罪，他还要杀人。
“月前，秦王密奏于我，言西安府有百姓聚众闹事，有造反之嫌疑，咱给了他命令，给了他虎符，让他秘密调查，但有不法可随意调兵诛杀。”
“那姓赵的前元举人聚众密谋，裹挟民众，被我儿朱樉发现，见事情败露便大肆烧杀掠夺百姓钱粮准备占山为匪。”
“秦王当机立断，调兵遣将前去平叛，与叛军战成一团，至于你们说的百姓状告是官兵屠戮百姓就在此时，官兵屠戮的不是百姓，而是准备造反的叛军，有何不妥之处？”
朱元璋的话让众多清流言官简直不可置信，朱元璋竟然真的把黑的说成了白的，该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把一个罪人说成了功臣！
“按照陛下所说，既然平叛有功，那为何又要屠戮士卒！”
李仕鲁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韩宜可一人之事了，这是朱元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翻案，身为朱熹学派魁首，他必须站出来。
“陛下正在创建千秋功业，凡是立心用意所指的地方，就应是指示给子孙万世的法规章程，今日之举是打算教授皇子皇孙，为私情可废公事，为一人可杀百官万民乎！”
“放肆！咱杀士卒，是因为那帮士卒在平叛之时多有不法之事，以百姓头颅冒领军功，以百姓钱财均分上下，上下包庇串通一气，被秦王发现后行刺秦王，难不成他们不该杀嘛！”
“哈哈哈哈哈……”李仕鲁仰天大笑，随后便将手中的玉笏摔至脚下。
“黑的白的全凭陛下一张嘴，百姓临死前的哀嚎陛下是听不进去了，今日归还陛下朝笏，乞请赐准退休，回归故里，这大明天下不如前元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