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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守陵人之林青竹 > 第68章 你闭嘴的时候,话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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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你闭嘴的时候,话才开始

沉默在爷孙二人之间凝固,像一块被岁月风干的青石。

院子里,那些伸长了脖子偷听的村民们,大气也不敢出。

老槐村长的质问,带着几十年的威严和刻骨的担忧,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句话问的不是生计,而是传承,是老槐村赖以生存的根。

引路人,是这村子与外界唯一的纽带,是血脉里流淌的责任。

而槐续,村长最寄予厚望的孙子,这一代最出色的引路人,却用一种令人心慌的平静,背弃了这一切。

槐续没有回答。

面对爷爷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他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干净得过分的手,食指轻轻指向村外那条崎岖的黄土小径。

那条路,村里每个人都走了无数遍,闭着眼都能摸清每一块绊脚的石头。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异变陡生。

那条平平无奇的黄土小径上,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层微光。

光芒是温暖的土黄色,像是地底下熬了很久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光芒并不刺眼,却清晰无比,它们从泥土里渗出,汇聚成一条明亮的光带,沿着小径的轮廓,温柔地铺展开来。

“呀……”有人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顺着槐续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摸索着往村里走。

是瞎眼的小丫,父母死于山中断路,靠着村民百家饭长大的可怜孩子。

她每天都会去村口的溪边听水声,回家时总是走得跌跌撞撞。

但今天,她没有。

那条自动亮起的光带,仿佛有了生命,主动延伸到小丫的脚下。

她小小的、脏兮兮的脚丫子一踩上去,光芒便立刻变得柔和了几分,像是在安抚她。

小丫愣了一下,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光带也随之向前延伸一尺。

她不再需要用手摸索,不再需要侧耳倾听,那光就是她的眼睛,是她最稳妥的拐杖。

一步,两步……她走得又稳又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没有惶恐的、纯粹的笑容。

整个院子,乃至整个老槐村,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村民们张着嘴,看着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景象,脑子里一片空白。

引路人?

还需要什么引路人?

路,自己会引路了。

老槐村长的身体晃了晃,撑着门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孙子那张依然平静的脸,眼中的锐利和怒火,正一点点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敬畏与茫然的情绪所取代。

这片土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回答。

村东头的断桥上,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牧童依旧盘腿坐着,仿佛一尊与断桥一同经历了风霜的石像。

有心善的村民端了碗热粥送来,借着微弱的天光,那村民惊恐地发现,牧童裸露在外的双脚,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泥土的颜色,甚至能看到几条细如发丝的金色光脉,像植物的根系一样,在他的皮下缓缓流淌。

一个跟在大人身后、胆子大的孩童,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牧童没有睁眼,甚至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用那已经与土同色的脚尖,轻轻地,在断桥的石板上点了一下。

一声轻响,仿佛水滴落入深潭。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之后,整个老槐村,从村长家到最偏远的牛棚,不多不少,三十七户人家的门槛之下,齐刷刷地浮现出一道寸许长的柔和微光。

那光芒与引着盲童小丫回家的光如出一辙,它们静静地亮着,像三十七只沉默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各自守护的家门。

它们没有言语,但这无声的出现,却比任何宏大的宣告都更加震撼。

它仿佛在回应那个孩童的问题,又像是在向整个村子宣告:我们,来了,我们,不走。

就在这三十七道微光亮起的瞬间,无人知晓的深山密林中,一缕即将消散的残识,正随着这遍布村落的光点而彻底归于寂静。

这残识属于林青竹,百年前老槐村最后一位以身殉道的守护者。

弥留之际,他有太多的话想对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和村民说,却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百年来,这份遗憾如枷锁般困着他,让他无法安息。

而此刻,他“听”到了。

那不是声音,但每一个光点都在对他诉说。

那遍布村庄的光,那连接门槛的光,那指引孩童的光,汇成了一句他等了百年的告别。

那是他当年未能出口的话,如今,由这苏醒的大地,代他说了出来。

“护好他们。”

林青竹的残识,带着释然的微笑,终于化作一粒微尘,融入了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槐续独自坐在院中的老藤椅上,没有点灯。

他面前不远处,是一株不知名的奇花,村里人叫它琉璃花,因其花瓣在月下会呈现出琉璃般的半透明质感。

晚风拂过,那盛开的琉璃花竟缓缓地开始闭合,像一个害羞的姑娘收拢了裙摆。

就在花瓣即将完全合拢的刹那,槐续的目光瞥了过去。

他看见,在那些半透明的花瓣内侧,一些原本暗淡的金色纹路,正随着花瓣的闭合而亮起、拼接,最终在花心处,组成了一行清晰的小字:“你闭嘴,我们才听得见。”

这行字仿佛带着某种意志,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槐续却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仿佛这等奇景不过是寻常花开花落。

他收回目光,仰起头,望向那片亘古不变的星空。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稀疏的云层,看到了星辰之外更遥远的地方。

风,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漠视,微微一顿。

那已经闭合的琉璃花,又缓缓地、有些不情愿地重新绽放开来,花瓣内侧的字迹随之隐去,光芒恢复了往常的温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村里就传来一个消息。

住在村口破庙里的老乞丐,在睡梦中没了。

他来村里已经十几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来。

他就像一片被风吹来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有村民晨起,推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那条昨日只会发光的村口小径,此刻竟像活过来一般,主动分出一条新的岔路。

一条完全由流光铺成的路,绕过了所有的障碍,精准无比地延伸到了破庙的门口,停在老乞丐的身体旁。

光芒汇聚,凝成一条缓缓流淌的光河。

老乞丐那已经冰冷的身体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几乎透明的魂影。

魂影茫然地站起,光河便如温柔的手臂,将他轻轻托起,载着他,一路向着正北方缓缓流去,最终消失在远山的尽头。

路,已经学会了为生者引路,也学会了为死者送行。

它用自己的方式,给了这个无名无姓的老乞丐,一场最盛大、最体面的葬礼。

整个村子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中,恐惧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敬畏。

槐续如往常一样,拿着一把半旧的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远处,他的爷爷,老槐村长,正倚在门边,默默地看着他。

老人眼中的浑浊和锐利都已不见,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

晨风拂过,卷起几片枯黄的槐叶,在地上打着旋。

槐续的扫帚轻轻扫过,一下,又一下。

突然,他的手腕微微一顿。

扫帚的竹梢,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藏在落叶之下,既没有石子的坚硬,也没有泥块的柔软。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触感,带着一丝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意,仿佛不是这尘世间该有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