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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工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匠师,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

他们的目光,在李源案台上那整齐划一的十只手臂,和公输石手中那只孤零零的“艺术品”之间,来回游移。

眼神中,充满了震撼、迷茫,以及一丝……恐惧。

李源刚才那番话,那一场匪夷所思的“零件互换”演示,彻底颠覆了他们传承了上百年的认知。

原来,器物,还可以这么造?

原来,快,不仅意味着数量,还意味着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名为“通用”的优势。

公输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被碾压了。

他坚守一生的“独一无二”的匠心,被一个名为“标准”的陌生词汇,衬托得像个笑话。

汗水,从他的额角,涔涔流下。

他输了。

在理念上,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他不能认!

他要是认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承认公输家,承认这工坊里所有的老师傅们,坚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全都是错的!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像一个溺水的人,疯狂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

对!

还有最后一道关!

也是最重要,最无法取巧的一道关!

“烧制!”

公输石猛地抬起头,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发出最后的咆哮。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尖利。

“你……你这不过是玩弄泥坯的把戏!”

他指着李源的那些手臂,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

“真正的匠心,真正的技艺,是要经过炉火考验的!”

“你这种用模具强行压制出来的东西,泥胎内部的密度,必定不均!应力不除,一入窑火,高温之下,必定会开裂、变形!”

“最后,只会得到一堆毫无用处的废品!”

这番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那些同样处于崩溃边缘的匠师们的心中。

对啊!

烧制!

这才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兵马俑的烧制,对火候和泥胎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公输石这样的老师傅,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没错!公输师傅说得对!”

“没经过炉火的考验,就是一堆泥巴!”

“这小子就是个投机取巧的骗子!等会儿一开窑,就原形毕露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他们仿佛找到了反击的武器,看向李源的眼神,又重新充满了质疑和敌意。

公输石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稍定。

他挺直了腰杆,将自己那只精雕细琢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傲然地对李源说道:

“小子,你敢不敢,将你的这些‘速成品’,与老夫的作品,一同入窑烧制?”

“让这熊熊的炉火,来做最后的评判!”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侯婴,此时也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源。

他也想知道,这个年轻人,面对这最后的考验,将如何应对。

李源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何不敢?”

他对着公输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输师傅,请。”

……

陶窑区。

巨大的陶窑,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公输石亲自监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件完美的作品,放上了窑车。

随即,他冷笑着,看着李源将那十只一模一样的手臂,也随意地摆放在了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

公输石对着一直跟在旁边的夏侯婴,拱了拱手,脸上充满了自信。

“校尉大人,请看。”

他指着缓缓关上的窑门,朗声说道:

“真正的匠心,是火也烧不毁的。”

“而那些投机取巧的虚假之物,必将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

说罢,他亲自高声下令。

“封窑!”

“点火!”

熊熊的烈火,在窑膛中燃起,瞬间将那厚重的窑门,映照得一片通红。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火焰,一同悬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又煎熬的。

匠师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陶窑外,议论纷纷。

“你们说,那小子的泥手臂,会不会在里面直接炸开?”

“我看悬!他那压制的手法,泥胎里面的气泡肯定排不干净,不炸才怪!”

“公输师傅这次,是赢定了!”

公输石负手而立,闭目养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只有李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甚至还有闲心,绕着陶窑,仔细地观察着窑体的结构,时不时地,还向旁边负责烧窑的火长,询问着一些关于火候控制的问题。

那悠闲的姿态,仿佛窑里烧的,根本不是关乎他身家性命的赌注。

终于,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时辰到了。

“开窑——!”

随着火长一声悠长的号子,几个膀大腰圆的苦力,合力拉开了滚烫的窑门。

一股炽热的浪潮,扑面而来。

公输石第一个冲了上去,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他亲自操作着工具,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件作品,从窑车上取了出来。

完美!

通体呈现出一种均匀的青灰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一丝裂纹。

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好!”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

公输石高高举起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转过头,挑衅地看向李源,那意思不言而喻。

轮到你了。

让我看看你的那堆垃圾,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所有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窑工们将属于李源的那十只手臂,也一一取了出来。

一,二,三……十只!

当第十只手臂,也被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地上时。

所有的喝彩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嘲笑声,都凝固在了脸上。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十只手臂,静静地躺在地上。

不仅没有一只有开裂,没有一只有变形。

甚至,它们的成色,比公输石的那只,还要均匀,还要完美!

百分之百!

整整十件,百分之百的成品率!

“不……不可能……”

公输石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踉跄着冲上前,不敢置信地蹲下身,拿起其中一只手臂,翻来覆去地查看。

光滑,坚硬,完美无瑕!

“这绝不可能!”

他像疯了一样,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源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地,为他揭晓了答案。

“因为,用模具强行压制,可以将泥胎中的空气,最大程度地挤压出去。”

“因为,标准化的模具,能保证每一件泥胎的厚薄,都完全一致,受热均匀。”

“所以,我这些‘速成品’,不仅不会开裂,反而,比你那全凭手感和经验的‘艺术品’,更加稳定,成品率,也更高。”

一番话,如同最后的审判。

公输石手中的那只手臂,“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的双眼,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是失魂落魄地,看着地上那十只完美的手臂,和自己那只孤零零的“杰作”。

彻底的,失语了。

技术上的碾压。

结果上的完胜。

周围的匠师们,看着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看着失魂落魄的公-输石,再看看那个负手而立,平静得如同神只一般的年轻人。

他们心中的那份骄傲,那份传承,在这一刻,被烧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敬畏。

以及,一丝丝的,恐慌。

李源知道,他已经在这工坊里,初步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他将要乘胜追击,推行他那个,足以将整个大秦的生产力,都往前推动数百年的,真正的核心计划。

流水线作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