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就在那些泉州游客们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准备开始他们为期七天的“新世界之旅”时。
李承乾已经乘坐着一辆黑色的,造型流畅的专属车辆,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军事机场。
车辆内部空间宽敞。
柔软的真皮座椅与平稳的行驶感受,让他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与颠簸的马车相比,
这种被后世称为“汽车”的造物,无疑是人类智慧的伟大结晶。
透过深色的车窗,
李承乾静静地注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道路两旁,
一栋栋崭新的居民楼拔地而起。
规划整齐的街道上,
来来往往的不仅有行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工程车辆与民用汽车。
远方,
工业区的巨大烟囱正向天空喷吐着白色的蒸汽,那是黔州工业心脏在有力搏动的证明。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缔造的。
从一片蛮荒之地,
到如今初具雏形的现代化工业城市。
这其中的艰辛与付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但他知道,
这还远远不够。
一个工业化的黔州,或许可以击败一个农业时代的大唐。
但想要真正地引领这个世界。
开启一个全新的文明纪元,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钢铁与火焰。
他需要的,
是一个象征,一个标志着旧时代彻底落幕的标志。
而这个标志,
正在从千里之外的长安,向他飞来。
车辆没有丝毫停顿,直接驶入了位于城市中心区域的元首府。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宫殿王府。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
它是一座充满了现代主义风格的宏伟建筑,由钢筋、混凝土与巨大的玻璃幕墙构成。
简洁、硬朗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彰显着高效、务实与权威。
这里是整个黔州的中枢神经,是所有政令发出的源头。
李承乾径直走入自己位于顶层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面积很大,
但陈设却异常简单。
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几张待客的沙发,以及占据了整面墙壁的书柜。
最引人注目的,
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黔州城的景色。
他没有坐下,
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等待着。
他知道,
他派往长安的信使,以及那位将要带来李世民亲笔降书的大唐使者,很快就要到了。
那封降书,
不仅仅是一纸盟约,更是一份宣告。
它将向整个天下宣告。
那个曾经开创了贞观之治,威加四海的盛世大唐,已经走到了它的终点。
而一个新的时代。
一个属于黔州,属于李承乾的时代,将由此正式开启。
......
与此同时,
另一架运输机也降落在了黔州机场。
当舱门打开,
长安来的使者——礼部侍郎陈远,在黔州信使的陪同下走下舷梯时。
他的双腿还在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这并非因为旅途的劳累。
而是源于那深入骨髓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震撼。
作为大唐的礼部侍郎,陈远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
他曾见过万国来朝的盛景。
也曾领略过长安城的繁华与雄伟。
在他的认知里,
长安就是天下的中心,大唐就是文明的巅峰。
然而,
从他踏上那架名为“飞机”的钢铁巨鸟开始,他过去数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便开始了寸寸崩塌。
他永远也忘不了。
当那钢铁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在地面上疯狂疾驰。
最后猛地挣脱大地,冲入云霄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与骇然。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以为这是黔州蛮人用来羞辱大唐使臣的酷刑。
可当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丈高空的云海之上。
当他透过那面小小的,被称作“舷窗”的琉璃,看到下方如同沙盘般渺小的山川河流时。
恐惧变成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这......
这是神仙才能拥有的手段!
黔州,
竟然已经掌握了翱翔九天的能力!
而当飞机抵达黔州上空。
当那座比长安城不知宏伟多少倍的钢铁巨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帘中时。
他的大脑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高耸入云,
不知其几百丈的楼阁。
宽阔平坦,
仿佛能并排行驶数十辆马车的街道。
还有那些在街道上穿梭不息,无需马拉,却迅捷如风的钢铁盒子。
这一切的一切,
都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将他那点可怜的,作为“天朝上国”使臣的骄傲,砸得粉碎。
大唐是盛世吗?
长安是万朝的中心吗?
在亲眼见识了黔州的冰山一角后。
陈远的心中,
第一次对这个他坚守了一生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不,和眼前的黔州相比,大唐......
大唐简直就像一个落后贫瘠的乡下村落!
从机场到元首府的一路上,坐在那平稳舒适,名为“汽车”的交通工具里。
陈远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他的眼睛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看着那些身穿各式新奇服装。
脸上洋溢着自信笑容的黔州民众,看着那些拔地而起的工厂与高楼。
内心世界的崩塌在不断加剧。
直至车辆停在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宏伟而又庄严的建筑前。
直至他被黔州的信使领着,穿过明亮洁净的大厅,走进一间宽敞到奢侈的房间。
看到那个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年轻身影时。
陈远都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匪夷所思的画面与颠覆性的念头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阁下,这位便是我黔州元首,李承乾。”
黔州信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将陈远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
元首......李承乾?
他猛地抬起头,
看向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人缓缓转过身,
露出一张年轻而又平静的面孔。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察人心。
明明没有任何威严的姿态,却让陈远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是他!
就是他!
那个曾经的大唐太子,如今的黔州元首!
那个以一己之力,
将整个大唐逼到绝境的男人!
陈远的心脏猛地一缩。
大脑中那根名为“礼仪”的弦瞬间绷紧。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
快步走到李承乾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双膝一软,便要跪倒在地。
毕竟,
在他的认知中,臣见君,必要下跪行礼。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何况,
如今的大唐皇帝陛下已经选择向黔州臣服,黔州便是大唐的宗主国。
作为臣国使者,
见到宗主国的君主,行跪拜大礼,更是理所应当。
然而,
就在他的膝盖即将触及那光洁如镜的地板时。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
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无法再跪下去分毫。
陈远一愣,
不解地看向身旁。
只见那名一路陪同他的黔州信使,正微笑着看着他。
“阁下不必如此。”
信使的笑容温和,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陈远再次愣住。
“在黔州,这些都是没必要的繁文缛节。”
“在这里,没有下跪之礼。”
没有......
下跪之礼?
陈远彻底懵了。
作为大唐的礼部侍郎,他一生都在和各种礼仪打交道。
三跪九叩,君臣之礼,尊卑之别。
这些都早已像呼吸一样,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无法想象,
一个没有下跪之礼的国度,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君臣之间,
上下级之间,该如何体现尊卑秩序?
难道黔州是一个没有礼法,没有规矩的蛮荒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