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林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着几片枯叶掠过脚边。我蹲在老沙枣树下，指尖抚过树干上那道被岁月磨得光滑的刻痕——那是阿石爷爷年轻时用砍柴刀刻下的星图，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金光，与掌心的镇魂石产生共鸣。
轮回之种上的暗紫色裂痕像根刺，扎在我心头。守痕者消散前那句“虚无之女来得更早”，让我总觉得沙枣林底下藏着什么。毕竟这里是阿石爷爷守了一辈子的地方，他的魂丝若真与虚无之域有关，绝不会毫无痕迹。
“念念，发什么呆呢？”莲音奶奶端着刚烤好的沙枣饼走过来，银梳别在发间，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这饼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你阿石爷爷以前最爱这口。”
我接过饼，咬了一口，甜香混着麦香漫开，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奶奶，您说阿石爷爷有没有跟您提过‘虚无之域’？”
奶奶的动作顿了顿，银梳从发间取下，指尖摩挲着梳齿上的花纹：“那是个连旧神都讳莫如深的地方。传说里面没有时间，没有织痕，所有进去的魂都会被磨成虚无。你阿石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在归墟烽燧见过一次虚无裂隙，回来后三天没说话，只是把砍柴刀磨得锃亮，说‘有些东西，必须守着’。”
“守着？”我追问，“他守的是沙枣林，还是……裂隙？”
奶奶抬头望向林深处那片最茂密的区域，那里的沙枣树长得比别处高大许多，树干上缠着不少褪色的红绳——那是村里人祈求平安的方式。“他晚年总爱在那片林子待着，说‘树根能锁住东西’。当时我只当他老糊涂了，现在想来……”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轻轻震颤了一下，镇魂石猛地发烫，石面映出的星图上，代表沙枣林的位置正闪烁着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是地脉在动！”我站起身，镇魂石的光芒指引着方向，“奶奶，跟我来！”
穿过层层叠叠的沙枣树枝，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阴冷，原本该泛黄的叶子竟透着不正常的暗紫色。最粗的那棵沙枣树下，泥土松动，隐约能看到底下露出的黑色缝隙，缝隙中渗出的气息，与轮回之种裂痕里的虚无之气一模一样！
“果然在这里！”我蹲下身，指尖刚触碰到缝隙边缘的泥土，就被一股吸力拽得一个趔趄，若非奶奶及时拉住，差点栽进去。
缝隙不大，只有手臂粗细，却深不见底，里面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镇魂石贴近缝隙，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光芒中浮现出无数道交织的魂丝——其中最显眼的，是道金红色的魂丝，正死死缠在缝隙内侧，像根坚固的锁链。
“是阿石爷爷的魂丝！”我失声喊道，“他真的在这里守了一辈子！”
那道金红色魂丝上，还缠着无数根细小的魂丝，有莲音奶奶年轻时的银白，有守林人老者的灰褐，甚至还有些从未见过的、属于村民的浅黄魂丝。它们层层叠叠，在缝隙里织成一张网，将虚无之气牢牢锁在底下。
可此刻，那张网正在松动。金红色魂丝上布满了暗紫色的蚀痕，像被虫蛀过的绳索，几处地方已经断裂，虚无之气正顺着裂口往外渗，把周围的泥土都染成了黑色。
“难怪轮回之种会出现裂痕……”奶奶的声音带着哽咽，“你阿石爷爷的魂丝快撑不住了。他用自己的魂当锁，守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
镇魂石突然“嗡”地一声，投射出一段模糊的画面：阿石爷爷背着柴刀，跪在这棵沙枣树下，用指尖的血在树干上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画面一闪，又变成他晚年的模样，佝偻着背，把一碗碗沙枣汁倒进缝隙，每倒一次，就咳嗽着说一句：“再撑撑……等孩子们长大……”
原来他不是老糊涂，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加固这道防线。用鲜血滋养魂丝，用沙枣的灵力补充韧性，甚至……燃烧自己的魂来延缓虚无之气的侵蚀。
“奶奶，我们得帮他！”我将体内的源初织痕注入镇魂石，试图修补那张魂丝网，“您的银白魂丝能安抚怨气，快！”
奶奶没有犹豫，银梳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缝隙上，银白色的魂丝顺着她的指尖涌出，像道温柔的水流，缠绕在金红色魂丝的断裂处。两种魂丝相遇，竟发出温暖的金光，断裂的地方奇迹般地开始愈合。
但虚无之气的侵蚀远比想象中严重。刚补好一处，另一处又传来“啪”的断裂声，暗紫色的气息喷涌而出，在半空凝聚成模糊的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啸。
“是虚无之影！”奶奶脸色一白，“它们在利用缝隙的裂口往外爬！”
那些人影没有实体，却能轻易穿透沙枣树的树干，所过之处，树叶瞬间枯萎，连魂丝都被它们吞噬得干干净净。其中一道影子直扑而来，我急忙用镇魂石抵挡，光芒与影子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石面竟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着越来越多的虚无之影，心急如焚，“必须找到源头，彻底堵住裂隙！”
镇魂石突然指向缝隙深处，光芒组成一行字：“虚无之域，魂丝为匙。”
“魂丝为匙……”我盯着那道金红色的魂丝，突然明白了，“阿石爷爷的魂丝不仅是锁，还是打开裂隙的钥匙！要堵住它，就得先进去，找到虚无之域里的根源！”
奶奶抓住我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担忧：“不行！那里面太危险了，你阿石爷爷都没能出来……”
“可我们没有选择了。”我握紧镇魂石，感受着体内源初织痕与阿石爷爷魂丝的共鸣，“他守了一辈子，该换我们了。而且……”我看向那些不断增多的虚无之影，“它们已经快突破防线了，就算我不进去，沙枣林也守不住。”
金红色魂丝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在缝隙中织出一道螺旋状的通道，通道壁上闪烁着无数沙枣花的图案——那是阿石爷爷留下的路标。
奶奶深吸一口气，银梳塞进我手里：“这是你阿石爷爷给我的定情物，能在虚无之域里保住你的魂。记住，看到沙枣花开的地方就往那走，那是魂丝的方向。”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那棵老沙枣树，它的枝干轻轻晃动，像是在为我送行。
当身体完全进入裂隙的瞬间，周围的声音和光线全部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暗紫色。镇魂石的光芒成了唯一的光源，照亮前方蜿蜒的通道，而在通道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金光，像是……有人举着沙枣花灯在等。
可就在我迈出第一步时，手腕上突然缠上一道暗紫色的丝，那丝上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是虚无之影！它们竟跟着我进了通道！
更可怕的是，那道丝的末端，似乎连着一只苍白的手，正从暗紫色的雾气中缓缓伸出……